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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林语筝痛的瑟缩着身子,正欲往后躲,又是一掌刮过来,林语筝一声呼痛,身子已经瘫倒在地,目光所及之处,忽见一队轿辇从远处而来,轿辇上所乘之人一袭明黄衣衫,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林语筝咬牙直起身子,跪走着爬到苏婉柔面前,抓住她的一袭绯色石榴裙,哭道:“荣妃娘娘,嫔妾是真心实意过来向您道歉的,请娘娘原谅嫔妾一时糊涂,饶了嫔妾吧。”

两旁的宫女太监早已瞥见了圣驾,正想高唱:“皇上驾到!”无奈苏婉柔正在气头上,见林语筝抓住她的衣裙,抬腿就是一脚,怒骂道:“贱人,本宫要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老死在长春宫!”

林语筝被踢的眼冒金星,险些背过气去,在地上挣了两下,捂住腰眼揉了两下,心道:这苦肉计还真不是好用的,代价有点大了。正想着,却看见明黄色龙靴已然站在她的面前,对着踢她的那人冷冷道:“荣妃,你要让谁永世不得翻身,老死在长春宫呀?”

苏婉柔哑然,顿时迁怒到那两个在麟趾宫蹲点的奴才,怒目瞪了他俩一眼,却被赵辰南尽收眼底,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朕还以为荣妃挂念朕,想要给荣妃一个惊喜,方才不让人前来通报,没想到惊喜没了,荣妃倒是让朕惊吓了一番。”

苏婉柔不曾想到赵辰南会来,一时早已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上前福了福身,装作可怜巴巴道:“这贱……这林更衣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翊坤宫捣乱,皇上您说,会不会是她的失心疯又犯了?”苏婉柔挽住赵辰南的手臂,朝着林语筝摔倒的地方瞥了瞥。

赵辰南也不看苏婉柔一眼,倒是觉得这摔倒的身形很是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也一时想不起来,便眯着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语筝。

林语筝一双眸子蓄满了泪,却强忍着痛意,不让它落下,这分故作坚强的倔强,让赵辰南倒是有几分欣赏,便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荣妃问你话呢,大半夜的,跑到这翊坤宫做什么?”

林语筝捂着腰眼,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见赵辰南问话,只能强忍着坐起身,恭敬跪在他足下道:“嫔妾是来翊坤宫请罪的。”林语筝说话间,抬眸扫过赵辰南和苏婉柔,复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皇上你看她,哪有人半夜跑来请罪的,一看就是捣乱的。”苏婉柔偎依在赵辰南身侧,一副小鸟依人姿态,腻着嗓子开口道。

林语筝把头埋的更深,只吸了吸鼻子,捂住自己被苏婉柔踢过地方,朝赵辰南与苏婉柔磕了一个头道:“嫔妾知道错了,嫔妾这就回去,不打扰皇上和荣妃娘娘就寝。”说话间,泪水已忍不住哗啦啦落了下来,林语筝挣扎着起身,心道若是此计不成,怕只能怪自己与那宣王妃还有不相似的地方,不能打动赵辰南也未可知。

林语筝扶着腰,转身离去,泪湿的纱巾贴在自己红肿的脸上,又疼又痒,赵辰南的性子,她自是知道的,帝王总有那么几分自负,想来他喜欢的那个人,也定然是有几分性格,不然又怎能独得帝王的青睐。

如今,只怕也只有这一招以退为进,才能奏效,毕竟这是在荣妃的地盘上,以自己如今的近况,擅闯过来,已是大罪了。

“林更衣,夜深了,要老奴谴个奴才送你一程吗?”一直在一旁看戏的严侍德这时候忽然开口了,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一场戏可谓是尽收眼底。一开始当他跟在赵辰南身后看见出现在这里的林语筝时,不禁吓了一跳,这与他们的计划相悖,可当他看见林语筝不卑不亢的起身行礼,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去时,他忽然下定决心要帮她一把,也帮赵辰南一把。

此时的赵辰南,脸色阴暗的让人害怕,以严侍德伺候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一种爆发的先兆,赵辰南后面会有什么举动,他自是无法揣测,但他知道,林语筝这次来翊坤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已经撼动了赵辰南的心,让他如死水般的情感,有了一丝丝的涟漪。可是……如何把这涟漪转变为波涛澎湃的巨浪呢?他必须有所动作,必须先留住林语筝,戏才会越来越好看。

“多谢严公公,不用了,这里离长春宫也不远,嫔妾可以自行回去。”林语筝回头,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严侍德,眼底满怀着感激与倔强,随即回过头,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往长春宫走去。

漫长的宫道在夜色中更显得冗长,一轮西下的残月高挂在宫道的尽头的苍穹之上,林语筝的脚步,像是烙印一样一步步的烙在了赵辰南的心口。他想起了十年前,一样的月色,一样冗长的宫道,那人同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这牢笼的束缚,从此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不见。十年的囚禁,终究只关住了她的身体,其实她的灵魂,从那一晚开始,早已经死了。

赵辰南在无尽的思索中猛然惊醒,一把拂开苏婉柔的手,上前两步,对着那背影,沉声道:“朕什么时候让你走了,林更衣进宫几年,竟然连这么简单的礼数都不懂吗?”

林语筝的脚步一顿,面纱下,她微微勾起自己的唇角,只可惜谁也看不见她这一笑,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只看见她含着泪的眼眶更红了,却一直只是在眼眶中打转,似是等着谁过来,为她轻轻擦拭。

赵辰南转身,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凑到苏婉柔耳边道:“荣妃,不早了,早些就寝吧,朕知道你今夜被这贱婢气坏了,朕答应你,会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赵辰南说完,垂眸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严侍德道:“严侍德,传朕旨意,今夜长春宫林更衣侍寝。”

苏婉柔瞬间石化的站在翊坤宫的门口,良久才看见赵辰南坐上了龙辇,一摇一摇的往林语筝站着的地方过去,待到了林语筝站着的地方,龙辇落地,赵辰南伸出一只手,勾住林语筝的腰,只轻轻一拉,林语筝轻柔的身子,便已上了赵辰南的龙辇。

第四十一章

林语筝原本觉得赵辰南让自己留下,顶多也是帮她主持个公道,治荣妃一个仗势欺人之罪,然后安抚一番,命人送回长春宫,这虽然和自己想的还有一定差距,但作为一个帝王,在高位妃嫔面前,赵辰南向来是很懂礼数的,是以这么都年,后宫都没有出现过独宠专宠的局面,表面上一向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林语筝站在原地,听着龙辇咯吱咯吱的声音渐渐近了,心里反倒有些七上八下,只怕过了这一晚,她不想成为这后宫的众矢之的都很难了,可是即便这样,不管是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谁要是有这样的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爬上那张梦寐以求的龙床,林语筝也一样。

所以,当赵辰南勾住她的腰,将她拉至怀中的时候,她的身子忍不住发抖,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亦或是因为兴奋。

赵辰南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这娇小身体的颤抖,她像是一只受伤的梅花鹿,紧张又害怕的颤抖,赵辰南单手将她扣在自己的胸口,他低下头,看见怀中的美人也同样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自己都仇恨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摆脱这种诱惑。

赵辰南扶开她的刘海,低下头,在她微微潮湿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道:“别怕,有朕在。”

林语筝的身子僵了僵,她从不知道,赵辰南会说出这么动人的话,虽然只有这短短五个字,可这五个字,足可以抵过过去三年,他对她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那些语言虽华丽,却没有哪一句是这样,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真挚的,从心底里说出来的话。

林语筝觉得今晚她值了,尽管她知道,这话语,其实是对另外一个女子说的,但那个女子已经死了,虽然林语筝并没有把握去打败一个死人,但至少她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了。

林语筝靠在赵辰南的身上,倦意正浓,安然的闭上眼睛,赵辰南仿佛也很享受这种倚靠,比刚才荣妃浑身脂粉味的挽着自己,要舒服的多,赵辰南低头,嗅了嗅林语筝长发上的馨香,闭上眼,一脸恬淡。

“回皇上,长春宫斜阳斋到了。”龙辇停在一个小院落门口,老式木门,早已经掉光了漆,门口两盏宫灯,如今只有一盏亮着,严侍德皱着眉头,上前扣了扣门。

里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小声开门道:“是主子回来了吗?”怜竹从门缝中探出头,严侍德往前一站,喊道:“皇上驾到,还不出门迎驾!”

怜竹吓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林语筝这是方才装作醒过来,忙从赵辰南的身上下来,跪倒在地道:“恭迎圣上。”怜竹忙跟在身后,一齐跪地。

严侍德扫了一眼这主仆二人,问道:“其他人呢?”

怜竹低头回道:“还有两个宫女回宫女住处了,今晚奴婢值夜。”

林语筝略略苦笑,心道:除了你,还有谁愿意在这儿值夜。但口中却道:“皇上,斜阳斋太过简陋,不便迎接圣驾,今夜时候已晚,皇上还是回麟趾宫好生休息。”

严侍德听林语筝这么说,越发欣赏起她来,也随声附和道:“皇上,林更衣说的是,皇上不如今晚就回麟趾宫去,明日我让内侍省的太监们来这儿修弄一番,好让林更衣住的舒服点。”其实严侍德心里明白,赵辰南的性格向来是不听人言的,若是自己打定了主意,只怕九头牛也拉不走,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赵辰南留下增一点动力而已。

果然,赵辰南全然不顾两人的劝慰,步下龙辇,径直向斜阳斋院内走进去,转身四处看看道:“朕觉得这里不错,挺清爽的。”

斜阳斋院子本就小,只有左侧是两颗梧桐树,林语筝进来时候便有一个秋千,后来林语筝花了点小钱,命人把这秋千固定好了,修葺一新,看上去倒也不错,右边是一处花坛,里面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花坛一圈用木栏围着,周围放置着几盆修剪别致的盆栽。

再进去便是大厅,左右便是卧房与花厅,大厅之后还有一排三间的小屋子,是杂物间,茶水间,茅厕。

赵辰南步入大厅,身后的人也只能跟着进去,林语筝忙转身对怜竹道:“快去沏茶给皇上。”怜竹点了点头,从耳门离去,赵辰南落座,复又抬起头看着林语筝,眸中似有诸多情愫,渐渐化开,最后只化作一句话:“林更衣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林语筝低眉,心道这宫里,谁不愿意锦衣玉食,住华丽宫殿,又有几个喜欢住着小院子,可是一想到这些,林语筝没来由却想起叶心仪的一句话:外面,只不过是个更大的笼子罢了。林语筝的心一紧,浅浅道:“原也是不习惯的,后来住久了,倒也习惯了,晨起夜息,与这些花花草草一起,潜心养病,也不觉寂寞了,反倒觉得自己以前确实做错了,方才会想到去给荣妃娘娘请罪。”

林语筝说着,眸子就又湿了,福了福身子道:“不想惊扰了圣驾,嫔妾有罪。”

赵辰南瞥过她眼角的泪光,忽觉得心口闷闷的,甚是不快,便道:“起来,朕不治你的罪,谁敢治你的罪。”赵辰南又问:“你说养病,养什么病?”

林语筝咬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最后才在赵辰南灼灼的目光下,淡然道:“嫔妾……嫔妾曾患有失心疯。”林语筝说着,忙抬起头,仿佛是怕赵辰南厌弃她一般,又道:“太医说……嫔妾已经好了,只是……只是仍需休养。”林语筝说着了,复又低下头。

“朕又不怪罪你,怕什么。”赵辰南说着,复又转头对严侍德道:“是哪位太医负责林更衣的病?既然好了,缘何不见内侍监挂她的牌子呢?”

严侍德略显为难的皱了皱眉,如实回道:“这事儿奴才也不太清楚,内侍监一直是由皇后娘娘宫里的何如海负责的,老奴亦无权过问。”

赵辰南也不动怒,只冷哼了一声,随口道:“朕后宫有多少个嫔妃,只怕皇后比我这个皇帝清楚多了,她倒是能藏的住人,一番心思全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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