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曦不打算与她那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公子哥儿打招呼,直接出了留园来到二门,贴身侍女兰心与宝珠带着四名小丫鬟正等在三辆黑色大马车前,随扈首领李大山带领十一名褚衫大汉骑在青一色的黄骠马上整装待发。
“见过郡主,听闻通县有驿道毁坏,通行不便,若要在今日落灯前赶到别院,咱们需快马加鞭,一刻都不能耽搁。”李大山上前说道,这人原是禁军小值,后来做了长公主的随扈,因长公主不常外出,基本上用不着他们,便做了郡主的随扈长,专司郡主的出行。李大山武艺高强,做事细心稳妥,深得忠义候与长公主的信任与赏识。
明瑾曦点点头,对宝珠说道:“我今天得了个与你同名的小丫鬟,会种花,你给她改个名字,好好教她规矩,领春花她们的例。”
没等宝珠说话,兰心便兴奋地上前捏捏小宝珠的胳膊腿,喜道:“还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也让她跟着春花她们一起学功夫吧。”
那小宝珠果然是个伶俐的,立即叫道:“谢谢师傅姐姐,小宝珠一定认真学!”
“什么师傅姐姐?要叫兰心姐姐,既然我叫宝珠了,你便不能再叫这名,你喜欢花草,以后便叫你爱花,现在你与春花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谢郡主,谢姐姐!”爱花欢喜地与四个小丫鬟站到一处。
明瑾曦正要跳上马车,月洞门边却传来宋麽麽喘急的喊声,“郡主留步!”
“长公主吩咐奴婢拿这个来给郡主,”宋麽麽递过一只檀香木匣子,“长公主还说,她和候爷很喜欢梅花,让郡主多种些在君子馆,还说银子若不够就去找莫掌柜与芳大姑,牌子在匣子里。”
明瑾曦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银票,还有一块黑色的玉牌,上面雕着古朴的花纹及一个大大的古篆体“庆”字。莫掌柜与芳大姑是长公主当年带出宫的心腹太监与宫女,多年来一直在暗中替她打理着巨额的嫁妆,这块“庆”字玉牌便是信物,见牌如见长公主。明瑾曦抿嘴而笑,母亲终于有搬到清河别院去转转的打算了。
“宋麽麽请回禀母亲,瑾曦定让母亲与父亲将来住得满意,另外请宋麽麽帮我多劝劝母亲,一定要按时服用乌先生配的药,我把别院的事安排好便立刻回来陪母亲!”
“郡主放心,这是奴婢的份内事,公主觉着乌先生的药吃着不错,不用劝她也会吃的,倒是那药已不多了,郡主这次可再带些回来。天不早了,郡主也别再耽搁,快些启程吧!”宋麽麽笑着说道,她也是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脱籍后配了明家一名大管事,前几年儿子中举,长公主出面托人让他领了蜀州县令的缺,是长公主身边一刻也少不得的人物。
马车内兰心与宝珠十分稀罕那玉牌,翻来覆去地看,“郡主,我们真要拿这玉牌去兰翠坊与宝成楼拿银子?”
“当然,要不然我拿着它有什么用?这回有了银子,我便可以将温泉水引去君子馆,让母亲不出门便可以泡温泉澡。”她已经将嫦桂院能卖的都卖了,也仍然只能将原设计中的别院建成一小半,明瑾曦本打算去打大周朝最有钱的主——当令圣上韩元亨的主意,谁知她那皇帝舅舅仿佛知道她想找他打秋风似的,两次进宫都没见到人,好在皇后夏氏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赏了她两柄内造玉如意,谁知拿去换银子时根本没有人敢下手买。
幸好她有个最疼她的母亲。
明瑾曦将玉牌交给兰心收着,银票照例给宝珠。娇小的兰心一个人可以与李大山手下十几个好手打成平手,所以重要的东西明瑾曦都让兰心收着。胖乎乎的宝珠天生的记忆力惊人,只要她见过的人,听过的话三个月后仍能一丝不差的说出来,相当于明瑾曦的贴身大管事。
马车在内城不敢驶得太快,车厢晃得明瑾曦有些想打瞌睡。
正想让宝珠将软垫拿出来,好好补补觉,突然马车一顿,竟然停了,又听李大山在大喊,“闲人闪开,休要挡路!”
一阵妇人的哭号声直接将李大山的声音掩盖,“明明是你刚才将我男人推倒的,你这鸟人竟敢不认帐!老天哎,这可怎么活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父老母要养,还有七八个闺女小子要找我要饭吃,你这天杀的将我男人打死了,这是断了我一大家子人的活路啊,老天爷,我也不活了,你要本事将我也打死了吧!”
明瑾曦摇头,这种戏码在人流最密集的东大街,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场,谁摊上这破事想一点银子不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让李统领别喊了,等他们看够热闹自然便会散去!”明瑾曦自幼受长公主熏陶,出行从来都是低调行事,能不亮郡主名头尽量不量。如今天这种情形,按大周律制,郡主授二品礼制,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平民都是要回避的,李大山就是立即拿鞭子赶人都没人敢哼哼。
兰心掀开车门便跳了下去,一会儿回转,“郡主,是个外地来的穷汉,恐怕还得有一会子闹,我们还等不等?”
“等。”明瑾曦有些无奈,今晚又得摸黑赶路了。
谁知,这一等又等了老半天,后面的马车排上长龙,那妇人还在那里撒泼耍横,想来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明瑾曦拿过帷帽便往马车下跳,恼火地说道:“真是的,随便几两银子就能打发了的,竟然闹了这么久!”
兰心轻轻一拨便将人墙撕开一条口子,明瑾曦与宝珠施施然走进人圈中心,只见地上睡着一个男子,身下一滩黑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在声泪俱下地冲着一名身着半旧蓝布袍的高大男子叫骂,这名男子背对着明瑾曦,随意地站着,两手自然下垂,看不出丝毫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