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15分,北宫伯玉和两女吃完饭,逛完街,被送到楼下,在两道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上楼,拐弯,消失两女的视线里。
直到此时,他才听到汽车启动离开的声音,苦笑一声,猜到两女的一点心思了。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对尚小云的情感有待商榷,毕竟谁也没戳破那层纸。
而程砚秋呢,都已谈婚论嫁,随时可以结婚了,可他发现自己喜欢是有的,却没到那种能结婚的程度。
至于爱,更是无稽之谈了。
也是为此,他没有告诉程砚秋,自己已有足够的钱买车买房。
或许这就是尚小云说他有所改变的地方,越来越像普通人,拥有繁杂的念头、苦恼的情感问题,等等。
若是刚下山的时候,恐怕这边钱刚攒齐,那边就迫不及待,不,是自以为时辰到了,很有时间观念的打电话通知女方,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他摇了摇头,驱除脑海的杂念,这婚是一定要结的,因为答应了婆婆,他还不至于反悔。
如果被程砚秋知道他的这些想法,恐怕会憋屈的要死,还很委屈,想自己堂堂一个集团公司的美女总裁,身价亿万,长得不比明星差,脾气修养也算很好的,怎么就让你嫌这嫌那了。
咔
北宫伯玉用钥匙开门,发现屋内黑乎乎的,没有开灯,还有刺鼻的烟味袭来。
他走进屋内,发现沙发处有红色的火星闪烁,后面还有一个人影,他‘吧嗒’一声开灯,顿时明亮起来。
只见徐狗子坐在沙发上发呆,脚下全是抽完的烟头,两眼无神的盯着黑屏的电视机,指间夹的香烟快烧完了,一点点火星在随时会掉落的烟灰里闪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就像处于人生最痛苦的时候,如果让他现在就死,可能都不会犹豫一下。
北宫伯玉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小心的关灯、换鞋,避免发出大的噪音,然后走过来,坐在旁边,“发生什么事了?”
徐狗子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一言不发。
北宫伯玉侧过头来,想要开导一下他,但看到徐狗子脸上流下的液体时,叹了口气,一边将他指间快烧完的香烟取下,扔到烟灰缸内,一边抽了几张纸巾,擦去他流下的泪水。
徐狗子露出哀伤的笑容,泪水越流越多,强忍着哭意,倔强的吸了吸鼻涕,发出令人心酸的哽咽,然后伸出右手,颤抖的去拿桌上的烟盒子。
北宫伯玉想阻止他,但他低哑的声音传来,“别管我!”
皱了下眉头,北宫伯玉放下伸出去的手。
徐狗子将烟盒拿到手,想抖出一根香烟,但烟盒已经空了,怎么可能抖出来呢?可他不相信,疯狂的甩了几下,并无香烟从里面飞出,只有中空的盒子在空气里划过,留下的呼呼声,像是对他的嘲讽。
“滚!都给我滚!”他站起身来,怒吼着将盒子砸向墙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狗子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苦笑,喃喃道:“是我错了吗?错了吗?”
北宫伯玉轻呼一口气,“发生什么了,说出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徐狗子哽咽道:“不,这件事无解,它本身就是错的,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北宫伯玉隐约有了猜测,迟疑道:“和感情有关?”
“嗯。”
“前妻?”
听到这两个字,徐狗子悲伤的表情变得呆滞起来,自嘲的冷笑,“是啊,前妻,她已经是前妻了”像是不给北宫伯玉开口的机会,他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发出‘咿咿呀呀——’长长的拖音,然后如同看开了,笑道:“没事了,我先去睡觉,你也早点。”
“早点休息。”北宫伯玉看着他进屋的背影,神情纠结,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徐狗子从情感的困境中走出来。
毕竟感情的事,神仙也难以弄明白。
北宫伯玉先将地面的烟头烟灰扫进垃圾桶,然后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夜半时分,他忽然从梦中醒来,翻了下身子,面朝墙壁,旁边屋子隐约传来徐狗子哭泣的声音,他想了想,没有去打扰他。
狠狠的哭一场,或许会好一些。
北宫伯玉也不清楚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再次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想了很多,依旧没有找出解决的方案。
咚咚
他敲了敲门。
“徐”名字到嘴边,他没有喊出来。
虽然不知道徐狗子为何起这个名字,有什么故事,但他知道这个名字并不好,惹人发笑,完全是侮辱性的语言。
或许从小到大,他就因为这个名字受过许多苦,此刻喊出来,可能会让他的情绪更糟。
但不喊徐狗子,又能喊什么呢?
“你有事先忙吧,别管我,我睡一睡就好了。”徐狗子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但已经不像昨晚那样,带着仿佛心都碎掉的哭腔。
北宫伯玉松了口气,或许他真的好点了,便道:“那你记得吃饭,出去走走,散散心,我答应夏月,今天和她一起去看画展的,如果你想去,现在起床还来得及”
“我不去,谢谢了。”徐狗子打断他的话,然后沉寂无声,像是睡着了。
北宫伯玉看着眼前的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叮铃
门铃声响起。
“伯玉大哥,起来了吗?你答应过我的,今天去看画展哦!”夏月兴致勃勃的声音在楼道中响起。
“嗯,你等下,我马上过来。”北宫伯玉不再拖拉,转身离去,换好鞋子,打开房门,迎上笑靥如花的两女,夏月和吴玲。
他离开不久,徐狗子所在房间的门就从里面打开。
只见徐狗子已经穿好衣服,但神情冷漠,像个机器人,简单洗漱后,就戴着鸭舌帽出门去了。
前往画展的路上,夏月就像一个百事通,嘴就没停过,向北宫伯玉两人解释画展的详情。
“这个画展名字叫做‘天启’,是不是很惊讶?在基督教的理念中,天启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它代表上帝快要降临人间,审判世人了。而在上帝来之前,会有所预示,这就是天启的来历,天启的标志是四骑士,四名骑士的名字分别叫做:战争、杀戮、饥饿和死亡。今天画展的主题就是‘天启’,所以你们会看到很多灾难性的画作,到时不要被吓到哦!”
“此外,因为它的主办方是一个宗教机构,所以除了以‘天启’为主题的画作外,还有很多稀奇的展品,比如我上次说的,对耶稣、圣母玛利亚,乃至于天使进行艺术加工的成品。
要记住这些画作的来历哦,中世纪!黑暗的中世纪!
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个时间点,让这些画作显得特别珍贵。要知道那个时代和现代不同,凡是和宗教有关的东西,都会显得特别严苛,谁也不敢对神明的模样进行艺术加工,因为这是亵渎的行为。
凡是被安上‘亵渎’的罪名,不管你是谁,都会被看做是魔鬼在人间的代言人。唉,在那个时代,许多无辜的女性都当做女巫,绑在火刑架上,活生生的烧死”
夏月叹了口气,神情悲悯,似乎觉得自己情绪不对,笑道:“你们别管我,我性格就这样,容易多愁善感,但是今天的画展确实很难得,因为它们的作者是中世纪时期的神父、牧师,他们作为神职人员,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上帝、天使、圣母玛利亚的形象进行艺术再创作,不是很稀罕吗?”
吴玲点头道:“是很稀罕,被你说的,我恨不得立马站在展厅里,好好看一看你嘴中的画作!”
北宫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夏月描述的时候,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儿听过类似的东西。
“伯玉大哥,你呢?”夏月期待的询问。
北宫伯玉回过神来,笑道:“我也蛮好奇的,谁能想到在中世纪,会有人这么大胆!”
“是啊,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对宗教人物进行艺术再加工的神父,并非一人,而是一群人,好像属于同一个组织,一起去做这件会被看做异端的大事!”夏月满脸好奇,疑惑道:“真想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反抗吗?不应该啊,因为这些画作是在地底发现的,似乎它们的主人,并不准备让它们在世人面前露脸。”
“历史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吴玲敲了下她的脑袋瓜子,笑道:“别想了,等到画展不就好啦,而且这些画旁边,肯定会有专家的解释,比你胡思乱想来的好。”
“也是,嘿嘿。”夏月闻言点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北宫伯玉看向窗外,眼睛微眯,对画展莫名期待起来,或许在那里,会有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十分钟后,他们从公交车下来,刚走几百米,就到了龙城艺术博览中心。
北宫伯玉发现,前往‘天启’展厅方向的人,很稀少。
夏月解释道:“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来的人不多,而且宗教画展属于小众,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有兴趣来的就更少了,不过这样最好,人一多,就会特别乱,让你没法用心观看。”
购好票,他们排队进入展厅。
忽然,北宫伯玉像是有所感应,蹙起眉头看向不远处,那群刚检过票,已经进入展厅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红色皮鞋,十分可爱的小女孩掉过头来,朝他展颜一笑,然后做了个鬼脸。
吴玲看到了,打趣道:“伯玉,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啊!”
北宫伯玉眸中闪烁异样的光,有好奇,也有忌惮,直到小女孩消失在人群中,才意味深长的喃喃低语:“就怕她这不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