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京之中,最出名的茶楼,尚芫居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些文人雅士,或是自认为是文人雅士的世家公子都云聚于此,吟诗作对,逍遥快活。
而申屠府的五爷申屠桦,就是那种自认为是文人雅士的浪荡公子哥,官家纨绔子弟,他夜里窝在绻芳阁,月客馆这些温柔乡。
白日里一有时间,就拉帮结派地和一群狐朋狗友呼啦啦地聚到了尚芫居,吟唱上一两首酸诗浪词就笑得不可自抑,还自认为极有才华,可惜无人赏识,总是孤芳自怜。
江永熹在尚芫居的二楼雅室内,坐在临窗的台子上,一手捻着腰间的玉佩,一手捏着玉盏的耳朵,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台上特意摆在这的水仙,花正开得盛着,在微风中摇头晃脑。
江沛宁朝韦蕴一挑眉,韦蕴立即走上前来,自觉地给他斟了一杯茶,面无表情地恭敬地递过去,江沛宁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窗外光芒大盛,暖阳正落在水仙上,将那层白色都映得仿佛染了黄色,江沛宁捧着茶走到江永熹身旁,整个人挨到了窗台上。
“这么一株小破花,我那园子里比这名贵的花多了去了,反季的都有,六儿,你要这么喜欢这花,就去我那园子里看,想要什么拿什么,啊,别跟二哥客气。”
江沛宁说得财大气粗,江永熹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我看的不是花,我在等一个人。”
闻言,江沛宁撇了撇嘴,转身倚窗:“六儿,这事根本就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她就带出来那么一两句话,瞧你这心上地,跟着了魔一样。唉,我要是跟别人一说,我们江国堂堂的平王殿下,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吃不下睡不着,把她的一句话当成圣旨对待,一定没人相信。”
江永熹没有理会他,顾自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江永熹的耳朵动了一下,视线朝着喧哗之处看去,果然,他等的人,出现了。
申屠桦估计是刚从花楼小馆里出来,喝得满面红光,目光迷离,脚下不稳,还一手搂一个同样醉得东南西北都不怎么分得清的狐朋狗友在那傻笑,一群人朝着尚芫居吵闹着走去。
路上的行人见这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喝成这鬼样都躲得远远地,没一个人敢留在原地找不快,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或是被他们撞到,那下场,绝对不会愉快。
尤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申屠桦,更是迅速地作鸟兽散,一瞬也不停留。
尚芫居的掌柜裴焕发听见门口的喧闹声,就知道是混世小魔王又来了,顿时太阳穴抽疼起来,却还得吩咐人上前帮扶着,把他们架到了二楼的包间里。
那个包间,是申屠桦包下来的,除非是地位比他高的,脾性比他混的,否则,这个包间在申屠桦不在的时候,是没人会随随便便去订的。
听到门外吵闹的声响,江沛宁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申屠氏一门忠烈,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纨绔,这申屠一脉,不毁在他手里,都难咯。”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似乎是在替申屠一氏不值,可不过须臾,他又笑得没个正经:“这小子醉得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指不定刚从哪个馆楼出来呢。刚刚离开温柔乡,这一肚子的酒再灌下一肚子的茶,也不怕身子骨不行,糟蹋了他自己不说,还浪费了这上好的茶。”
申屠桦的包间就和江永熹的相邻,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像针一样毫不客气地扎破窗纸,清晰地传到了江永永熹的耳中。
江沛宁极度不爽地掏了掏耳朵:“真是吵死了,我去教训教训他,闭闭嘴。”
江永熹依旧坐在窗台上,放下了茶盏,看了挽起袖子一脸不愤推门而出的江沛宁一眼,静静地一言未发,又挑眼看了一眼韦蕴。
韦蕴似乎是感受到江永熹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向江永熹,无奈地随着江沛宁的脚步跟了上去。
小二哥满脸堆笑,招呼着几位纨绔落座,又利索地上好了各色茶点,说了一声:“诸位公子有事再吩咐,小的先告退了。”
申屠桦虽然不着调,可为人大方得很,看小二哥安排得不错,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就扔了过去,哼哧着说着:“拿着吧,爷、爷赏你的,下下下、下去吧。”
小二哥立即笑成了一朵花,捧着碎银子搂在怀里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刚在门口一个转身,就瞧见了气势汹汹的江沛宁,顿时脖子一缩,跪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口呼:“参见端王殿下。”
这江沛宁就是陇京唯一一个敢挑申屠桦的场还能让申屠桦敢怒不敢言的主子,小二哥见这端王一脸的不爽,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而且,估计这麻烦还找得不小。
江沛宁根本就没注意到小二哥,大跨步就走进去了,韦蕴朝小二哥挥挥手:“下去吧,无论上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有人上来。”
小二哥如蒙大赦,又是千恩万谢,头也不回地就逃了。
这陇京啊,就是贵人多,走在路上,从天上掉下一块木板,十个人里都能拍中九个惹不得的贵人,他一个小小的跑堂,敢不快着地逃么。
韦蕴跟着江沛宁的后脚跟就进去了,顺便反手关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口。
江沛宁一进去,就有一两个不算太醉的公子哥认出他了,吓得面色惨白,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离江沛宁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
可一刚挪了一步,看到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的韦蕴,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干干净净,这韦蕴凭区区一女子的身份能在江沛宁站稳脚跟并且得到重用,那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因此,他们在看到韦蕴比看到江沛宁还要恐惧。
看到江沛宁还能力气逃走,可看到韦蕴,是完全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地龟缩在一块儿,吓得瑟瑟发抖。
韦蕴白了他们一眼,一群没用的废物,多看他们一眼都在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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