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知这文化的作用。”张大可摇摇头。
姜榆罔抽出腰间的佩刀,这把刀是从一个无名的小山寨那里得来的,曾经被寨民们视作象征传承的珍宝。
长刀刀身细长,通体呈现为清透的黑色,隐约可见规律的纹理,有着一种庄重肃然的美。
姜榆罔对于古代刀剑的了解不少,但是正是因为他了解颇多,才知道在古代存在一些非常先进的冶炼工艺,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都不能彻底还原出千百年前的铸造过程。
而这把刀显然也属于这种通过什么未知的的冶炼工艺而创造的作品,锋利地出奇,刀身又极为坚实。不过就算再神奇的冷兵器也只是冷兵器,这是不可跨越的技术阻碍。
“这把刀,你能做出来吗?”姜榆罔问。
“不可能,这刀一看就是名家之手,我家传的手艺比这个差了太多。”张大可连连摇头。
“那么,炼金院里,有谁能做吗?”姜榆罔继续追问。
“这个······”张大可挠了挠头:“家里都是做了几辈子火器的人,在铸造刀剑上有手艺的人,已经见不太到了。”
姜榆罔一指张大可腰间的柳叶刀:“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现在一样在大量地使用战刀啊,为什么能做出好刀的技艺不能流传呢?”
“据说···这些名家对待技艺的传承极为苛刻,后人偶有意外,就此失传了也不为过。”张大可分析道。
听到他的分析逐渐接近于重点,姜榆罔不由得一笑:“那为何你学到的制刀手艺没有失传呢?”
“普通的炼铁铸造技巧,四处寻个铁匠就明白,为什么会失传呢?”张大可不解。
姜榆罔一拍手:“关键就在于这个‘明白’,名家大师的技艺为什么学不来,因为过程过于复杂,普通人难以‘明白’,而广为流传的铸造工艺却相对简单,跟着师傅有些日子就能逐渐熟悉掌握,也就是‘明白’。”
这里他还留了一些话没讲,那就是那些古代的铸造师们的技艺何止复杂,很多成品上都呈现出来了现代工艺才能实现的效果,那些千百年前的古人,利用当时简陋的条件,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简直匪夷所思。
“那这和文化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大可问。
“文化,就是让复杂的工艺变得简单,让人能够‘明白’的关键,”姜榆罔道:“在没有文化参与时,复杂的技艺依靠师徒之间的口口相传,亲身教导,一旦徒弟出了问题,结局就是技艺的失传。”
“但是通过文化的参与,利用文字详尽讲述其中的流程,再利用图画的描绘注解,就算没有师傅的谆谆善诱,学生们也能逐渐理解掌握其中的奥妙,只要讲解够细致精妙,再难的技术也能被所有人学会。”
张大可听得姜榆罔的介绍,眼睛不由得一亮,但随即皱起了眉头:“可是,榆罔哥,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可做工匠了?”
“是又怎样?现在莽古堡最缺的就是工匠,”姜榆罔感叹于张大可的心思灵活,一下就发现了隐藏的问题:“而且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控制手段,将这种文化的传播限制在我们手上,这样一来,也不会造成人人都可做工匠,原本的工匠失去了维生手段的情况了。”
其实张大可的担忧也算是杞人忧天,在真正的完全智能化生产时代到来之前,人类严重依靠人脑对环境的判断和处理能力,一直需要大量的人力参与到各种生产活动中,可以说是只有人力调度的不均匀,而不存在人力多余的状况。
而如果以姜榆罔眼下的环境作为判断依据,那就更不用担心工匠的数量过剩了。因为姜榆罔基本上是靠自己对于各行各业的文字历史和实物历史的记忆来在明朝正统年间的时空里复原未来技术,这种技术本质上是脱离了大量的基础科学研究的。
而这种复原科技方式,最大可能产生的后果就是创造出来一个科技树完全点乱的蒸汽朋克世界,各种不依靠基本科学原理支撑,只依靠成熟技术经验总结的造物横行。
掌握不同技术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天差地别,而缺乏一致的科学基础作为协调,最终的产品展现上,蒸汽机和内燃机可能会出现在同一艘战舰上,马车和坦克则是可能同时在草原大漠上大放异彩。
因为没有足够的理论科学支撑,对技术的垄断将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能掌控着大量技术的科学中枢已经有了基本的电力系统,而大量的人家还用着古老的烛灯,人们坐在驴车上,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空艇缓缓飞过。
在那种环境下,科学家将会终日沉浸于逆向工程中,苦思冥想如何从大量基础原理各异的工艺流程中找到背后潜藏的自然原理,而在限制他们的这种探索可能会导致的技术传播的同时,为了维持这个蒸汽朋克世界的运转,将会需要无数的工匠。
听到了姜榆罔提出的方法,张大可不禁想起来之前对于各种技术的保密要求:“榆罔哥之前安排,新式火铳和鸟铳只可在莽古堡中制造,技艺万万不可外传,连鸟铳的使用都格外小心,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因此,学习文字,获得文化教养,对于技艺的传递是一件极关键的事情。”姜榆罔最终强调道:“这是维系技艺存续的生命线,如果不能做到最终所有工匠和其他生活于社会中的人都受到足够的文化教养的话,我们的一切都是无根之萍,被人脆弱的脑子封存,随着人的死亡消失。”
姜榆罔想了想,又安慰道:“你也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把技艺都交给了别人,自己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未来的莽古堡只会需要更多的技术,就像我现在交给你的粉笔和铅笔一样,无穷无尽。”
“我信任你掌握技术的能力,以后有的是你发挥作用的地方。”姜榆罔说完,拍了拍张大可宽厚的肩膀。
张大可听到姜榆罔的一番话语,自己也很是感动。看来姜榆罔虽然成了百户,建成了莽古堡,手下管着两千多号人,但仍然没有忘记和自己在过去的情谊:“榆罔哥,我一定好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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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四年的三月,枢机院建立,枢机院以下,负责外交与贸易的缘法院建立,负责装备制造的炼金院重构,负责日常物件生产的造物院建立,负责建筑工程的天工院建立。
正统十四年的五月,阿天的第一期扫盲教育班提前结束,经过重重考核,第一批具备了小学一年级文化水平的学生毕业,他们成为了阿天的助手,参与到第二期扫盲教育的学习和助教工作中去。
围绕这些人,扫盲教育班改名为选菁院,由原来就识的一些字,有一些文化的一位情报员,名为张熙担任负责人院长,当然实际的事务负责人还是阿天。
五月底,莽古堡正式建成,统计居民数为两千六百余人。
后世的学者在看待这段历史时,深深感叹道:正统十四年的春天,是莽古堡的势力发生质变的一段时间,麓川军因为缺乏组织和战略战术上的落后,虽然有碾压上的兵力优势,但是在莽古山的部队被消灭后,没能再组织起来对莽古山防线的有力进攻,以至于莽古堡彻底掌控了整个莽古山脉,半年的时间,为后来的麓川镇护势力奠定了关键的基础。
麓川军的再次集结,发生于五月底,莽古堡建造完成后。这一天,姜榆罔刚刚带着几个情报员在整个莽古堡巡视一圈,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刚想要休息一下时,一个负责侦查的情报员就冲了进来。
在这几个月中,姜榆罔对情报部也进行了改建,重新建立为两个院:一为神狩院,是情报院中的公开部门,与军队对接,作为姜榆罔掌控军队的代理人。
神狩院中基本成员不再使用原本的情报部临时的情报员这种名称,而是冠以颇具神秘色彩的“使徒”一名,分为高中低三阶,其中低阶使徒作为姜榆罔的护卫,中阶和高阶使徒则是对应军队中的高级军官,他们的权责比普通军官更高,从而能彻底掌控军队。
“使徒”这个名字看似带有小说似的浪漫色彩,取意也是“神的使徒”这种抽象夸张的概念,与“神狩院”的名字类似,但是这也是姜榆罔的设计——要让成员有自豪感。
作为神狩院的成员,他们拥有更大的权力的时候,也要肩负起更重的责任,受到更严格的监督,而要将这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性引导向好的,荣耀的一面,而不是走向一个被偏颇的孤立的方向。
无论是“神狩院”还是“使徒”,这种名字,都是为了让成员们在清除地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同时,又能保持一份作为神狩院成员的荣耀与自豪感,而不是因为更繁重的事务负担和压力而用手中更大的权力做坏事。
当然了,就算是每个人都具备了充足的荣耀和自豪感,和因之而产生的责任与使命感,当他们具备了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情报信息后,也难不保会做出一些对莽古堡有害的事情。
而情报部改建出来的第二个部门——“秘理院”就完美地承接下来了监督的任务,除了监督神狩院以外,还负责着收集整个莽古堡内外所有情报信息和秘密执行一些事务的责任。
秘理院完整地继承了情报部除了和军队方面对接以外的其他职能,可以说是一个不和军队有直接互动的情报部,也接近于“情报部”这种特务部门的原样,探查各种情报,监督内部人员,秘密执行任务。
解除了和军队的联系,秘理院对所有的外部交涉行动进行了收束,成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直接受姜榆罔个人指挥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