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均尘以钧天大掌接住那武神霸烈一拳的同时,他心神一动,口中吐出一道炁剑,那道剑气浑厚凝实,直击武神面门。
而武神心中一跳,身躯扭动,以常人根本无法做出的姿态,避开那道剑气,他虽未曾练就先天算数,不能洞悉天机,但武神已经打破心内虚空,掌握自我之神,衍生出种种玄奇之能,便如“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有心血来潮之感。
打破虚空,见神不坏,这是武神复原远古武道而得到的武中极境。
踏入这个境界,人便能够完美入微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了若指掌。
何谓见神,丹经中的“神”,拳法中的“神”绝对不是天上那些虚无缥缈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之类的,而是身体之中的许许多多敏感细微的穴位,这些穴位敏感点主宰着人身体的运行,就好像掌管天地万物的神灵,这是武道中所谓的神,也是武神之神意。
开发人体潜能,刺激穴位腑脏,疏导经络,凝气成罡,此道修炼至极致,便如同到西方极乐世界,十万亿佛国,见恒河流沙数佛陀一样,佛教中的极乐世界,亿万佛陀,和“神”一样,都是主宰自己身体的神灵,而武道极乐世界不在西方,而是自己的身体。
武道从洪荒巫道中诞生,是力道结合诸道所诞生的以力证道的大道,于远古至上古年间断绝传承,如今又在武神手上焕发生机。
但武神武道又与远古武道不同,杂糅了其毕生对武道的理解,已经是推陈出新。
李均尘以太虚天眼观望此人,除了看到那磅礴无边的阳刚气血以外,还有无穷气运垂落,这是武道气运,几乎孤注一掷,降落在武神身上,庇护此人。
这些气运散落到天下极其微小,但聚拢在一人身上便非常恐怖了,这是武道在近古最后的反扑。
不过就李均尘所知历史而言,武神于定朝末年陨落,这武道终究还是未能复兴。
李均尘太虚天眼想要捕捉武神行动步骤,将其算定在预料中,但武神却自有至诚之道反制示警,频频做出出乎李均尘预料的反击。
两者在这轮回殿内斗法,武神打法酷烈,刚猛无双,而李均尘御使炁气,万千剑气川流,以为牵制,又呼出三昧真火,欲炙烤武神真身。
武神拳风拳压拳罡拳意,层层递进,其便如同一头太古大凶,神拳打碎无数道炁剑。
而三昧真火欲缠绕其身,将其烧为灰烬,但那神火却根本在武神身上燃烧不起来。
李均尘于此刻,面色才有些惊讶,在他感知之中,三昧真火一落到武神身上,先是灼烧其汗毛、表皮,但这些神火刚一燃烧,那些汗毛、表皮便自动脱落,让三昧真火吞噬,而根本无法烧到其身上。
而武神身上有一股极其旺盛的气血生机,又迅速催生出身体皮毛,这是滴水不沾,神火难染,其对身体的把握力简直让李均尘闻所未闻。
他对武道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古经古卷之上,今日得见武神之道,真是叹为观止。
这一刻,李均尘方才真正认识到,代表武道最终希望的绝世天骄,与他同处第三境内时,底蕴何其深厚。
他展露自己的道相,一尊神人自混沌青莲中走出,自李均尘降世以来,这还是一个逼得他动用全部实力之人。
妖神元神一战,李均尘是取巧而为,故不作数,且妖神元神残破虚弱,也远不在鼎盛之时。
莲台山的老僧,若其成就金刚神意,或者已经成就剑神心境的萧无劫,应能与李均尘道相真身一战。
而武神见着那青色大道神人,神情兴奋,他架出一个架势,这个架势一摆出,其便有凌驾于苍生之上,神坐金銮的霸道意志显露。
他在聚敛大势,身上的武道意志不断凝实,竟然诞生出虚影。这是打破肉体极限,以精炼神,方才能炼出这等神意。
李均尘青色大道神人正要点出一指,那是他自创的轮回劫相微尘指。
忽然,轮回殿一阵震动,此界虚空崩毁,武神的身影渐渐被时空乱流所冲刷消逝,那神殿中的轮回之力耗尽,李均尘看到一道时空裂痕蔓延开来。
在那裂痕之中,他看到武神身影不断远去,看到其后征战四方,与天下群雄争锋,与易王争夺天下。
李均尘看到其拳压天下,唯我独尊,而后又被诸道剿杀,群雄围猎,终于英雄落幕。
时光定格在最后一刻。
一处落魄宫殿之中。
一位绝美女子为武神起舞吟歌,而此时武神,已经如中古霸王一般,是四面楚歌,有十面埋伏。
那女子声音凄美,其唱道:“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华筵邀判来者,舞拔剑光,席间鸿门将相哪个称霸王,千古坐拥,世无双......”
“阅尽世间功业,哪个是真王!”
武神起身,将那女子搂入怀中,他望向那女子悠悠道:“你是真虞姬,但我却不要做楚霸王。”
武神此刻修为已经在第四境以上,他须发张扬,虽然身处绝境,仍然意气风发,其道:“我不要胜天半子,要胜就胜十子。我也不学什么乌江自刎,要杀就要杀到天崩地裂!”
那一战之中,陨落人仙无数,天策二十八将折损一半。
而武道于近古最后的挣扎,还是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武神在此战前留下许多疑冢,其内有武道传承,算是其为武道留下最后一点希望。
那时空裂缝不断蔓延,最后扩大至整处轮回殿,此地终于消失无踪。
而李均尘手上多出一枚轮回残片,其上溢出的轮回之力已经不见,他以《冥府真经》收取此残片,周身气势回落。
“武道,名不虚传。”
李均尘淡淡道,他看向此前大战所在,已经毫无踪迹,只剩绿水青山,风轻云淡。
他抓起一捧土,摊开手掌,那些尘壤又散落回地上。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得长生,不证不朽,终究是一场空。
今日他得见近古天骄,也算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