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缓缓的把他的头掰正:“至少,你能让好人过的轻松一点。”
薛皓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不大爱笑之后,似乎连眉毛也变得浓了起来,有了些许的杀气。
“我只是想,如果,他们至少能像老三那样,就好,至少应该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薛皓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很生气。
薛修礼今年才15岁多,他尚且知道,看春宫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那些大人,看了春宫图之后,竟然还来辱骂崔蛟,说他有辱斯文。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过了几天之后,薛修礼和周宜渐渐就混熟了,他长大了一些,脾气虽然还是那么别扭,但是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很多时候也知道不迁怒别人。
这个时候的他,周宜还是很愿意同他说说话的。
“我想出去玩,看一看四方城的街上是什么样子的。”薛修礼热切的说。
周宜道“四方城没有京城热闹,你去看了也不会有什么乐趣的。”
薛修礼嘿嘿笑了:“其实我也没怎么逛过京城的街,我想出去玩。”
殷如雪也在王宫待的闷了,干脆自告奋勇带薛修礼出去玩。她经常在军营里带着,让她突然在王宫,跟这首薛皓这样的人为伍,她是有点不习惯的。
三个人收拾了一番就出去了。
四方城对殷如雪来说是不大热闹繁华的,但是对薛修礼来说是够了。
他东跑西跑的就乱逛。
最后,他拉着周宜和殷如雪逛书局。
周宜和殷如雪两个人都穿着男装,书局的老板感觉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都很殷勤。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公羊传》”薛修礼问道。
老板很奇怪的看了一眼薛修礼:“这是什么书?”
薛修礼惊讶道:“你这里连《公羊传》都没有?”
老板笑了:“这书科举又不考,谁还来买这个啊。”
薛修礼失望的看了一眼周宜和殷如雪:“怎么这里全都只卖科举考的?”
老板听见他的悄悄话,笑了:“自然不是的,看书嘛,除了考科举就是图个消遣。我这里倒是有不少消遣的书。”
“哦?”薛修礼惊喜道:“真的?”
“那是自然。”
殷如雪想起这熊孩子偷偷看了春宫的不美好回忆,板着脸对老板道:“把书拿出来,我自己挑。”
说着还白了一眼薛修礼。薛修礼如今虎落平阳,买书还得靠周宜和殷如雪掏钱,便翻了个小白眼,没说什么。
结果老板就带着他们进了另外一个隔间。
这里面有很多人,书架子上也歪歪斜斜摆了不少的书并不像外面的书那样摆的整整齐齐。
老板殷切的道:“三位公子可自行在这里挑选。”
周宜点点头:“请自便。”
老板就出去了。
周宜闲着没事就随意的转一转,这里的书大概薛子青和薛子佩两兄弟会喜欢,全是些志怪和风月。
她随手挑选了几个看了看,写的还挺有意思的。
结果耳边就听到了角落一头几个男人的窃窃私语:“你们看,这个腿……”
“这眉眼真是风情万种……”
周宜皱了皱眉,她不过是来买本志怪,竟然遇到人在这里聊春宫图,实在是……挺恶心的,这间屋子挺大的,光线也不暗,这几个人竟然一边挑一边还议论了起来,真是……
她心里不大舒服,转过身就要往另外一边走,结果还没走几步。
看着薛修礼在另外一边挑书的殷如雪就一脚将那几个男人踹倒了。
周宜赶紧转过头曲看,薛修礼抱着双臂冷着脸站在一边,而殷如雪正在暴揍那几个人。
在这里挑书的都是读书人,没人敢跟殷如雪这样的高手动手来见义勇为,其他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跑掉了。
殷如雪万分不满的瞪了地上几个人一眼。
周宜看着薛修礼:“怎么了?”
薛修礼不大好意思,脸很黑的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然后他指了指地上一幅图。
周宜颤抖着手附身去捡了起来,然后就要伸手去撕。
“公子,这么好的图撕了多可惜!”角落里,一个声音轻佻的响起。
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了三个人,周宜没注意他们是方才进来的,还是没有出去,但是这两个人她认识其中的一个。
其中一个漂亮的少年,正是孟离公主假扮的,真是冤家路窄!
“想不到你竟然来买这种图。”孟离嬉笑着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秀气的青年。
周宜没理她,冷着脸将手中的图撕了个粉碎。
这边殷如雪教训完了那几个人,冷冷的命令他们滚蛋了,回过头来周宜已经跟孟离互相瞪上了。
“孟离公主,你竟然知道回来,可惜你错过了婚期了!”周宜大大方方道,眼睛看着她身旁的两个人。
“两位是……”
其中一个秀气的青年道:“在下西川国主孟子都,周王后,幸会。”他脸上说着幸会,但是却丝毫没有什么“幸会”的意思来,这个词,仅仅只是一个客套。
看来孟离并没有少在哥哥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周宜叹了口气:“国主来宣和,怎么不叫我们知道,有失远迎。”
孟子度淡淡道:“不妨事,孤王来此,不过拜见宣和王,国书已经递交,我想清清静静见一见宣和的风光,便提前到了,使团在后面。”
周宜点了点头,这个国主说话,虽然不大友好,但是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个青年道:“这位叫崔丁山,如今是我的玉山令。”
崔丁山欠身朝周宜行了一礼。
周宜很客套的道:“崔家多才子,想不到还有人在西川效力。崔明冲与你是……”
崔丁山回话道:“贵国崔明冲将军是在下的七弟,在下在兄弟中排行第四。”
崔家和西川一直都有联系,有人在西川做事也不奇怪,这人还是崔明冲的四哥,周宜便笑笑示意,并没有说什么。
结果孟离在一旁叫了一声:“哼,你宣和惯会笼络人心,但也不是所有姓崔的人才都给你宣和卖命。”
周宜心里头憋着一股无名火。但是人家兄长在这里,她不好越过这个孟子都同她争吵起来,远来是客,也不好逼孟子都让妹妹道歉。
这个气只好憋着,周宜便不理孟离,只和孟子都客套。
“国主便自便,本宫先行告辞。”
她说着便拖了殷如雪喝薛修礼要走。
结果没走几步,孟离在后面道:“周宜,你方才撕的图,是我哥哥想要的,你在宣和是王后,能不能帮我哥哥再找一幅。”
周宜和崔蛟是挚友的事情,孟离已经知道,她知道这样能让周宜痛苦,虽然现在不想嫁给宣和王,但是还是很讨厌周宜,没办法,就是想要气一气。
周宜没理她,继续走。
结果她脚步在门口的时候,身后那个姓崔的在讨好孟子都,轻声道:“主公莫急,这幅图这里没有很多人买,这店里或许还有别的,就算这里没有,咱们还可以换一家店。”
周宜的心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瞪着崔丁山。她一停下来,殷如雪更是忍不住了,冲上去一脚就将人踢到在地。
崔丁山虽然是崔家子弟,但是崔家也不是个个都能打,他被殷如雪踢了一脚,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周宜恨恨道:“你是禽兽吗,那是你哥哥!”
崔丁山不敢得罪周宜讪笑着道:“王后误会了,崔蛟已经被崔氏除名,他自己不知廉耻,做下了这种事情……”
孟离叫道:“周宜,打狗也要看主人,这是我哥哥的人,是我西川臣子,你竟然让你的手下来打他。”
殷如雪抬起阴沉的眸子,看着孟家兄妹,冷冷道:“孟国主,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孟子都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有点文秀,之所以这么宠妹妹,可能是脾气太好的原因,他看到这修罗场一样的场面,竟然也不大生气,反而因为注意到了殷如雪有点惊喜。
“殷将军,原来是你,我方才竟然没认出来,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孟子都说道。
殷如雪道:“国主,今日下手打人的是我殷如雪,我并不是宣和的人,你若是觉得面子过不去,那就跟我殷如雪过不去吧。”
孟子都讪笑道:“不妨事,一点小事,何必斤斤计较。”
周宜却不愿意同他算了,而是冷冷看着他:“国主,你若真是为两国邦交而来,就请管教好你的妹妹,还有,你的这个玉山令,才学我不敢说,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他的为人。”
孟子都原本不大喜欢周宜,但是看周宜这样义正言辞盯着自己,觉得有点心虚,便讪笑着要解释什么,但是周宜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古人举官,察其言,观其行,你的玉山令,不顾长幼尊卑,对兄长不敬,又陪同自己的主公来做这种事,此人不忠不悌,国主若是执意要用这种人,那么,我宣和也要对国主的能力表示怀疑了。”
她说着便拂袖而去。
薛修礼和殷如雪从后面追上她。
“崔丁山这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他!”殷如雪冷冷道。
周宜冷笑一声:“杀他还用得着我们动手?”
殷如雪和薛修礼都看她。
周宜道:“小殿下前来我们这里,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西川的人能知道也不足为奇,你们看这个国主文文弱弱的,他肯定是知道了消息,天下大势已定,他是来求我们讲和的,押着妹妹只怕原本是想来道歉的,毕竟逃婚的人是她。我今日我丑话说尽了,他若是不处置这崔丁山,将来怎么好见我。”
殷如雪苦笑:“这你就错了,你们不知道,我却是知道,这个孟子都是个绣花枕头,软包子,他是下不了手杀崔丁山的!”
周宜一摊手:“只要西川国主不用他,他就是不是西川臣子,在外宣和的地盘上,杀个人而已,谁杀不是一样?”
弄死一个崔丁山,还不是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薛修礼看着这两个女人商量,感觉自己背脊有点发凉。
殷如雪还好说,反正就是举着刀子杀人,而周宜……她杀人还需要刀
只要是该杀的人,想杀的人,话说的冠冕堂皇一些,就是碾死一只蚂蚁的事儿。
孟子都第二天就轻装简从进宫见薛皓了,他这回放聪明了,怕妹妹再进宫开罪了宣和人,便没有带那个小丫头过去了。
“王上,我西川与宣和修好,舍妹逃婚实属意外,西川并无对宣和的恶意。”孟子都道。
薛皓巴不得孟离不嫁给他了,他好自由,当下表示自己不计较,一点都不计较,并邀请孟子都在四方城久住一段时间。
孟子都见过了薛皓之后次日便又下了请帖,请周宜去他的驿站说话。
“他不来拜见你,却要你去见他,这是什么道理。”薛皓有些奇怪。
周宜想着大概是那日在书局的事情,便答应了去见,她还想亲口听一听,西川国主要怎么处置崔丁山呢。
只是这些事情,她并不想叫薛皓知道,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薛皓,吃了午饭便带着人去了。
“孟离公主怎么不在?”周宜有点奇怪,孟离竟然还真的不在。
孟子都在书房摆茶招待的周宜,笑着解释道:“我将她支走了。”
看来你他也不笨,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作为不大好,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邦交之上的,将她支走是最好,周宜不用看着生气,孟子都也不用为难。
周宜微微笑了笑:“如此甚好。”
这个甚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孟子都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道:“她其实人不坏,只是脾气不大温柔,我这个做哥哥的太荏弱,好些事情只能由着她,她开罪了王后,希望你不要见怪。”
人家话都说这么软了,周宜也不好再咬着不放,便道:“公主年少,我自然是不会计较太多的,她悔婚逃走,宣和也不介意,只是希望国主好好遵守两国盟约。”
孟子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周宜又道:“崔丁山,不知道国主如何处置的。”
孟子都命人取来了一只短笛,交给周宜看。
周宜不明所以。
孟子都有些忧郁惆怅道:“这是崔蛟崔公子的。”
周宜:“!”
孟子都见周宜不说话,微微尴尬的笑了一下,他真是周宜见到的最娘的一个人,长得就够瘦够弱,笑也笑不畅快,就他这样的笑法,按照薛修礼的逻辑,那就是一辈子也不见笑一下了。
周宜看他这个笑容看的有点心里毛毛的。
孟子都解释:“他有一次来过我西川,我有一个堂姐很喜欢他,不过当时她还小,不大好意思说婚事,后来她一直留着这支玉笛。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崔公子自尽之后,她也病逝了。”
周宜:“你……”
艾玛差点以为这个孟子都是个断袖。
孟子都道:“你不要误会我是那种人,我其实只是想要找一张崔公子的画像,照着样子画一张他吹笛子的样子,然后和这个玉笛一起烧给我堂姐。”
周宜又惊又窘,赶紧摆手:“抱歉,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只好很尴尬的坐着。
孟子都轻声道:“我妹妹说你是个很狠心的人,那天我看到你那么生气,就知道她骗了我。”
周宜认真道:“崔蛟,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自己的朋友受到侮辱。”
孟子都浅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我已经下令将崔丁山罢官,此后西川也可以答应,永不录用他。”
他还算是识相,也很得体,周宜对他印象好了很多。
孟子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回去就让人砍了这个崔丁山,卖兄求荣的东西!
“国主这么做,周宜相信您的诚意。”
孟子都却又道:“但是,我已经在昨天晚上,派人将他送回了西川。”
周宜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
孟子都这个软包子,竟然派人将崔丁山给送回去了保护了起来,这算什么事啊!
孟子都看着周宜震惊着急的脸,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指着软席子道:“王后,请坐下,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