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前年二月,大将军领军征西,为了扫平大炎朝一统天下最后的一个阻碍西秦。这是一场持久战,后方物资源源不断的公积,持久战打了一年,大家都很着急,周宜生辰那日,皇帝二舅命宠妃步氏为她准备了盛大的生辰宴会。

却在宴会上收到了消息,西秦为了同大将军作战,竟然同胡人勾结,重创大将军的大军,最糟糕的是,大将军驻军的幽州城已经成了孤岛。

周宜的生辰宴会上,二舅收到了失落十五城的消息,周宜的父亲也带着十五万大军和五座城池,消失在了朝廷的视线中。

一时间满城风雨,朝中乱七八糟,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彻底的丢了,朝廷没了主心骨,年轻的皇帝被要死要活的大臣们吵得心烦。

这都不再周宜的考虑之内,她的父亲没了消息,父亲是死是生,是战是祥,她都不知道了。

那一日天色暗沉,周宜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枫叶飘零,神色寂寥。

“小姐,京城到处都说小姐是不详人,这可如何是好。”紫林从外头跑进来,看着周宜,满脸都是不忿和恐惧。

“外头怎么说?”周宜木着脸看着满庭的落叶,心不在焉的问。

紫林愤懑的道:“说什么的都有,说大将军一生南征北站,如今不过三十五岁,也不老,怎么就江南才尽了,叫人围了起来。”

周宜心里委屈,闷声说道:“父亲被围,也不干他的事,是西秦勾结了燕人夺了别的城池,叫他没法同京城通消息的。”

紫林将茶具火炉都摆上,叫周宜喝了点水,方道:“可不是,最气人的是,那些京里的小姐们,到处乱说话,说是小姐是个不详人,一到生辰就克人的。”

周宜伸手拨弄了一下火炉,淡淡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随他们去说吧,父亲总是会赢的。”

她这里心事重重,没一会儿宫里便来了人要请她进宫。只有十四岁多的周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紫林跟着宫人进宫了,甚至都没有同府中的人道别。

从此她便再也没有回到周府。

自从生辰宴会弄砸了之后,周宜便再也没有进宫过,舅舅忙的焦头烂额,宫人们装模作样的各种祈福,太后也病了。

周宜小心翼翼的推门进了无为宫,这宫殿还是前朝的昏君留下的,殿堂巍峨,今上不许浪费,宫中一应从简,殿中的灯火只点了十二盏,这巍峨的殿里,显得昏暗阴沉。

薛靖背对着周宜,凝神看着墙上挂着的疆域图。

“周宜见过陛下。”周宜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薛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外甥女,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舅舅?”周宜怯怯的看着他。

薛靖有些迷茫的愣了愣,良久才对着周宜道:“周宜,你父亲没了踪迹。”

“周宜知道。”周宜轻轻回话。

薛靖叹了口气:“寡人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舅舅有什么为难。”周宜惊慌道。

薛靖轻轻拍了怕周宜的肩膀,咬牙道:“周宜,过了今日,便离开京城吧。“

“不,舅舅,我要在这儿等父亲回来。”周宜大声道。

“周宜!”薛靖呵斥一声,看到周宜受惊的小脸,这才缓下脸来:“周宜,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没了消息,这京城,也不是舅舅一人说了算,朝中官员各个都揣测你父亲,说他是千古罪人,说他可能和胡人勾结。”

“不会的,舅舅,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小周宜吓坏了,惊慌的大叫起来。

薛靖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父亲,只是如今京城形式瞬息万变,你不能再留在京城里了,过不了几日,国师说不得会来个什么你是不详人的疯话,来逼寡人杀了你。”

周宜脸色瞬间吓得煞白,她惨白着脸后退一步,这等无知妇人的言论,怎么会出现在朝廷上,舅舅疯了吗?

薛靖苦笑一声:“你从小跟着你父亲,自然不懂,这世上下作的手段,原本就不分什么大小和身份,只要有用,别说是妇人的疯话,就是孩童的戏语,也能用来伤人。”

周宜原本就不太会说话,此刻受了大惊吓,更是苍白了脸,讷讷不能言。

薛靖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玉摘下来挂到周宜的脖子上,轻轻拍着她的头:“你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之日,这东西是我从小带着的,你带着她,就当是留个念想。若是舅舅能力挽狂澜,到时候就去接你,若是舅舅无能,一生只能受制于人,你便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宜惊慌的抬眼看着薛靖,又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那是块羊脂玉,似乎雕刻的是个小老虎。圆软可爱,半点没有百兽之王的威风,倒是可爱的很。

她用自己的小手去摸摸小老虎,轻轻的点点头。

她眼中带着微微的泪光,她想要忍住,但是她确实也还不是一个坚忍的孩子,泪光在她眼中打着转,过了好久,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薛靖伸手去用龙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然后,忍痛道:“你今后便是要一个人过活,再不可同京城有什么关联,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你没有别的兄弟,你就是周嘉的传人,不管你父亲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的活着,舅舅不求你将来能同你父亲一样扬名天下,至少,你不要蝇营狗苟,你要顶天立地,你是周嘉的女儿,若是我大炎朝完了,你也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薛靖说着眼中渐渐发红,他也舍不得周宜,这孩子是他唯一的妹妹的孩子,也是周嘉的孩子,若不是这一场变故,这孩子总该是平安喜乐的过一生的。

送她离开京城,也算是对得起周嘉了,君臣一场,他的确已经做到了无可挑剔了。

薛靖轻轻拍手,黑暗中突然闪出来一个人。

“陛下。”闪出来的黑衣人木着脸垂首道。

薛靖看了一眼周宜:“送周小姐出京城,越远越好。”

周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快,愣愣看着薛靖,张口结舌,竟然都不能容她回去同家中仆人道别。

“你今日便已经死在宫中了,周宜。”薛靖说着,转身不再看她。周宜明白了,轻轻附身跪了下去:“舅舅,周宜拜别舅舅。”

她重重磕了两个响头,然后起身,黑衣人忽然一个手刀在周宜的后颈一敲,周宜晕了过去。

周宜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薛宜,惊才绝艳的周大将军的独生女儿周宜,从此消失在了人世。

这世上只有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薛宜,她的父亲是一个早年从军的小伍长,回到家乡,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邻居。

薛宜擦擦眼泪,把思绪拉了回来,她的眼泪明明已经干涸在了一年多的欺凌和绝望里,从今以后,不论是薛宜还是周宜,都不允许有眼泪,那些可笑的期盼,都只是幻影。

她昨日得到的消息里不仅有沈家向杨家买妾,杨颖颖出家的消息,还有一个众所周知,只有她没有注意的事情。

沈平君已经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正是太守的爱女温青。

她对沈平君隐约的一些期待已经消散在了那日的太守府后院,最后的温情也终止于他的订婚。

而薛博雅,这个举止怪异的阳光少年,终究也会因为她的不堪而离开她。

“小姐伤心了?”紫林轻轻将袖子去擦薛宜的眼泪,薛宜不动也不说话。

紫林遗憾的说:“薛公子看起来像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些怪怪的。”

薛宜苦笑一声开口:“其实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奢求什么,你忘记了,我是谁?”

紫林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薛宜不仅是周嘉的女儿,还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外甥女,更是从出生就被指婚给太子的太子妃。

如果不是意外,这个时候的薛宜,还在周府待嫁,明年的秋天,太子将如约迎娶她。

薛宜垂下眼睑,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她是南人,生性简单随和,不太爱说话,从小便身份份尊贵,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轻易不叫她受委屈。

有一次她参加宰相千金的生辰宴,因为木讷寡言被人取笑,她不知如何应对,回来委屈的直哭。

周嘉大怒,他这大将军乃是加封的太傅,位在三公之上,百官行跪拜之礼,当下命宰相来他府上请罪。

后来周宜便不再参加谁的宴会,她不愿意见人家出枪舌战,笑里藏刀,她哪里都不想去,大将军的女儿,皇帝唯一的外甥女,也不须讨好谁。

京城里人人都对那时候的周宜又羡慕又嫉妒,羡慕她身份高贵,羡慕她有父如周嘉。

外头的雨下了好久,她满脑袋里都是雨声。

“小姐一定要保重身体,将来若是能回了京城咱们……”紫林安慰道,“到了京城,小姐万千宠爱,那个薛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世上的王孙公子千千万,愿意顾怜容貌受损,无依无靠的薛宜的却只有一个薛博雅。”薛宜苦笑道。

“啊?”紫林有些惊诧的看着薛宜:“小姐,你在说什么?”

薛宜淡淡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有因由,薛宜不是睚眦必报,薛宜只是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女孩。

所有欠她的都要偿还,就算父亲不能回来,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是周宜还是薛宜,所有教她伤心难过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记得,扫北大将军殷如墨出征大约已经有两个月了吧。”薛宜说。

紫林方才见薛宜伤痛万分,如今骤然提起扫北将军,有些惊讶,想了半晌才道:“应该是的,二十多日前咱们看到太守的榜文说是吃素,消息传到咱们这里应该要一个多月,左右算一算,大约也有两个月了。”

薛宜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对,陛下做事一向低调,如今拜了女将军,这样张扬,不太像是他的作风,除非……”薛宜抬眼看着紫林,自紫林的眼中同样看到了惊喜。

“除非扫北将军早就已经出发,暗地里行军已经到了胡人的境内,陛下拜将不过是掩人耳目!”紫林大声道。

薛宜点点头:“我原先也没有细想,若是这样说,扫北殷如墨如今只怕已经出发至少已经四个月了。”

她的手轻轻扣在了案上:“殷如墨行军历来神速,这个时候,她只怕已经得胜归来了。”

“小姐是说,殷如墨将军一定会赢?”紫林有些不解。

薛宜浅笑:“她一定会赢的,胡人的兵马有一半拿去围父亲了,她带着精兵杀出去,她又那样神速,天下之大,谁能挡得住她?”

薛宜歪起嘴角一笑:“你说,殷如墨将军得胜回来,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紫林惊喜道:“殷将军是大将军的旧部,又倾慕大将军,她自然是来找小姐,接小姐回京城了。”

次日,天朗气清,薛宜终于收拾了东西前去上课,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灰白的旧罗裙,头上是简单的乌木簪子,就连鞋子也是一双灰白的旧鞋子。

薛宜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的穷酸劲儿,就连那张漂亮的小脸,也透着长期忧郁和营养不良的消瘦。

只是她一进学堂,里面的几个女孩就发现了她脖子上带着一个奇怪的玉配饰,说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远远看着圆滚滚的,可爱的很。

教临帖的先生是薛博雅,他每日这个时候定点在学堂外头练剑,总要迟来那么一会儿,好多女孩子都在那儿看看练剑。

这个时候,学堂里并没有多少人。

“薛宜,你脖子上面挂着什么?”一个身形俏丽的女孩儿横在了薛宜的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薛宜脖子上的东西。正是同江小雨号称泰安双绝的黄佳宁。

江小雨一连着出了好几回怪事,黄佳宁的父亲勒令她好好读书待嫁,不准惹是生非。黄佳宁好些天都没有出来折腾薛宜了。

今日见了薛宜脖子上这东西实在是好奇,就想抢来看看。

薛宜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小声说道:“没,没有什么,这不过是寻常的玉坠子。”

“寻常的坠子?”黄佳宁挑眉,“寻常的坠子你捂着做什么,拿来。”

薛宜惊慌的捂着坠子往后退了一步:“不,这东西是我舅舅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薛宜平日里胆小怯弱,从来只敢哭的。今日竟然敢躲,黄佳宁心里一阵恼火,想起江小雨最近出的倒霉事儿,还有那到了血莓的杨颖颖。

这一起都跟这个扫把星脱不了干系。

“拿来。”黄佳宁的手向前一拍,直接拍到了薛宜的脖子上,她吓得赶紧缩手,却忘了躲避,不但脖子上的东西被拽了过去,连脖子也被黄佳宁的指甲给抓出来一道血痕。

“你,你为什么抢我东西。”薛宜委屈的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又倔强的不掉出来。

黄佳宁鄙夷的看了一眼她的怂样,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东西,是一块羊脂玉,似乎雕刻的是个小老虎。圆软可爱,半点没有百兽之王的威风,倒是可爱的很。

这东西做工也不精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只幼虎,就觉得万分可爱,质朴灵动。

黄佳宁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父亲给挂的长命锁,不由得觉得俗气。

她说:“你这东西倒是不错,可惜啊。”她左右看了一下,女孩们都欣喜奉迎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这样的好东西,合该就是她的。

薛宜惊慌失措的看着黄佳宁,可怜兮兮的想要她把东西还给自己。

黄佳宁蛮横道:“可惜你怀璧其罪,我怕你这命浅之人配不上这好东西。”

她说着从自己书具里摸出来几两银子,丢给薛宜:“这东西我买了。”

薛宜颤抖着说:“不,这东西我不卖。”

“黄姐姐买你的东西是看的起你,你还想怎么着,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别以为薛先生对你看顾些你就了不起了,先生不过是人好,看你可怜怜悯你,你以为你是谁,就你也敢肖想他,他可是怡康王薛子佩。”

薛宜心里头冷笑,若他真是薛子佩,怎么配的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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