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内情,华香璩最是清楚不过。明宗皇帝此番必死无疑。
华香璩暗道何迢迢的药终于起了效果,面上还得装出悲伤神情。
他不是头一次来芳华宫,可却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只要明宗皇帝咽了气,他就能登基为帝,到那时整个东谷都是他的。
华香璩意得志满,抬眼瞟向满面焦虑的鱼灼灼。
服用了天弥女秘药的鱼灼灼,果真比从前妍丽秀美。尤其此时她眉梢眼角浮露出的些微愁绪,给她平添了我见犹怜的娇弱与柔媚。
华香璩看的正出身,明宗皇帝骤然张开双眼,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御医立刻围拢过来,搭上明宗皇帝的手腕。
明宗皇帝缓了缓神儿,晓得自己是在病中。他只觉得四肢无力,甚至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御医诊过脉,晓得明宗皇帝这是回光返照,用不了多久就要西归。
有人去向皇后娘娘回禀。
华香璩接过丁内侍捧来的茶盏,柔声问明宗皇帝,“父亲,口渴吗?喝点水好不好?”
现在正是他展现孝义的时候,华香璩做足了功夫。
明宗皇帝发不出声音,吐了口浊气当是应允。
华香璩舀起一匙温水,放到明宗皇帝唇畔,“父亲慢点喝,小心呛到。”
明宗皇帝吞咽困难,太半都流到腮边。华香璩赶紧放下银匙,为他擦拭。
旁人看来,华香璩服侍的尽心尽力。
华香璩心里巴不得明宗皇帝早些咽气,他才不耐烦做戏。
明宗皇帝又喝了两匙水,便合上眼帘,似是累极了。
御医看到这情形,纷纷无奈摇头。
华香璩一直陪伴在明宗皇帝身畔,到了三更时分,明宗皇帝驾崩。
宫里的人忙着治丧,秦王府也是一个不眠夜。
秦王矗立窗前,遥望皇宫方向,喃喃道:“华香璩登基,东谷必定要乱。”
谢绾身着寝衣,长发披散,款步来到秦王背后,柔声道:“于百姓而言,此非幸事,于我们而言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秦王转回身,揽住谢绾腰肢,眉宇间愁绪不散。
“高先生去到吐蕃,玉姝远在南齐,他二人皆不在我身边,终归有些忐忑。”虽则玉姝的命数被天弥女更改,可秦王相信以她才能,必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且看看是何环境再做决定不迟。若依高先生所言,玉姝两年后回来正好。”谢绾倚在秦王肩头,倾听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十分踏实。
秦王色容一滞。
他不能将实话诉与谢绾知道,徒增她忧虑,便道:“说的也是,待到天光,我就给玉姝写封信去,也好叫她心中有数。”
秦王真正担心的是西陈趁东谷国丧,举兵来犯。到那时,以华香璩的好大喜功必然大兴战事。
七日后,玉姝收到了秦王的信。
东谷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令得玉姝始料未及。明宗驾崩,华香璩继位必定要闹出乱子。不说别个,单是西陈就有可能攻打东谷。戍守在沧水的卫瑫应该如何应对?她思量思量,带着荣浩入了宫。
赵昇也收到密报,正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
不出意外的,杨相爷主战。百里恪及百里忱两兄弟坚决反对。
“趁东谷国丧,举兵犯境,实非仁人所为。陛下初登大宝不久,理应让百姓休养生息。更何况前些时候,京都遭逢旱灾侵袭,此时征召兵将,只会招致百姓不满。”百里恪言之凿凿,一心为了赵昇着想。
赵昇认同百里恪的观点,颌首道:“百里卿家所言甚是。”
百里恪说的这些道理,杨相爷岂能不知。他就是想浑水摸鱼,趁乱做大。眼见赵昇跟百里恪一个鼻孔出气,杨相爷气闷的垂下手,不多言语。
君臣几人达成一致,安太史在外求见。
安太史七日之前夜观星象,便看出东谷方向有巨星陨落。因此得出明宗皇帝驾崩的结论。今天有密报佐证,由此,赵昇对安太史赞不绝口。
赵昇听说安太史求见,立刻召他入到殿中。
安太史进来一看,百里恪、百里忱以及杨相爷都在,便知所为何事。他不等赵昇询问,率先言道:“陛下,千万不能在此时举兵攻打东谷。否则,南齐国运必定衰退。”
安太史唯恐赵昇年轻气盛,才会心急火燎的来向他晋言。
赵昇呵呵一笑,“安太史尽管放心。我绝不会乘人之危。”
闻言,安太史长舒口气,恭敬言道:“陛下英明。”
细究原因,安太史藏了一半真相没有和盘托出。他看到靖善坊谢府上空的虎龙之气渐成形貌。东谷方向也有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那颗星所对应的人,非是华香璩,而是东谷秦王。
换句话说,要不了多久东谷就要改朝换代。若是此时南齐横插一扛,只能徒增灾祸。
赵昇已有决定,百里恪等人便都纷纷告退。
安太史尤其高兴,暗道赵昇确是有道明君。他脚步匆匆,从东门出去,和玉姝乘坐的马车正好走了个对脸。
慈晔忙向车里的玉姝回禀,“娘子,安太史在前边不远。”
玉姝向荣浩使个眼色,荣浩便让慈晔把车停在一旁,搀扶着玉姝下来。
安太史迎上前,微微笑着,向玉姝问好:“谢娘子多时未见,可还安好?”
玉姝福了福身,“有劳安太史惦念,万事顺遂。”抬眼撞上安太史笑眸,玉姝便问道:“安太史有何喜事?”
安太史拈须轻笑,非是小老儿一人的喜事,而是南齐百姓的喜事。
“哦?安太史可否明示?”
安太史忖量片刻,道:“谢娘子入到宫里,太后自会与谢娘子明言。”
玉姝晓得定然牵扯政务,就不再追问,福了福身,想要告辞离去。
安太史叫住她,“未知谢娘子何时归返东谷?”
他有此一问,必有因由。
玉姝便道:“但不知安太史有何高见?”
安太史略加思量,正正容色,道:“不论何时,总归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自从知道自己的命数被天弥女更改以后,玉姝的心都是七上八下,没个安稳的时候。有安太史这话,玉姝心下稍安。
两人在东门作别,玉姝径直来到大平宫。可巧赵昇也在。母子三人摒退左右,只留哑奴伺候。
赵昇率先说道:“明宗皇帝驾崩,太子华香璩即将登基。杨相爷却在此时提议攻打东谷,实叫人哭笑不得。”
玉姝心尖儿打了个突,“大兄作何打算?”
赵昇望着她焦急的神情,笑了笑,道:“当然不能乘人之危。况且,百里恪说的没错,数个月前,京都遭逢灾异,百姓本就生活艰难,哪能承受的住战乱?安太史也持此观点。是以,卫瑫在沧水按兵不动,倘若西陈胆敢发兵攻打南齐,我们必然反击。”
玉姝浅浅摇头,“西陈的目的一直都是东谷而非南齐。用不了太长时候,西陈定然按捺不住。东谷岌岌可危。”
虞是是听他兄妹俩说的热闹,也插话道:“小愚若担忧秦王夫妇,倒不如把他们请来南齐做客。待到事情平宁,再回东谷不迟。”
就算玉姝肯,秦王也不肯。玉姝以为,秦王肯定会利用东谷大变的时机举事。恐怕华香璩做不了几天皇帝,东谷就要易主。但是,所有这些玉姝不能向虞是是道明,只得笑了笑说:“秦王断不会为了活命离乡别井。”
与此同时,何迢迢得偿所愿,入到东谷皇宫,觐见华香璩。
还未举行登基大典,华香璩已经以皇帝自居,端坐龙椅之上,俯视殿中跪着的何迢迢,道:“圣女的秘药果真灵验,但不知先生那里还有多少?”
何迢迢哪能不知华香璩起了疑心,他赶紧仰起头,恳挚回答:“陛下明鉴,秘药炼制着实不易,没有三年五载,根本无法获得。在下拢共就两瓶,全都呈给芳华夫人与江雪。”
何迢迢态度恭谨,真当华香璩是皇帝陛下一般供奉。令得华香璩心情大好,便也不再多做追究,转而言道:“待我登基之后,东谷就可集结兵力与西陈联手攻打南齐。你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可就是……”何迢迢略加思考,继续说道:“可就是那卫瑫已在沧水驻守,或许并不容易。”
华香璩呵呵笑了,“你怕他作甚?据我所知卫瑫尚未及弱冠,南齐皇帝派他前来沧水,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根本不足为惧。”
何迢迢跪的久了,膝头酸痛,稍加挪动,又道:“陛下,那江丞相向来迂腐,他不主战,朝中也会有人跟着反对。”
华香璩手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很恨道:“他惯会与我唱反调。不过,先生无需担忧,他不听话,我就把他下了大狱,杀鸡儆猴,看谁还敢出言置喙!”
何迢迢意在挑拨的东谷朝堂鸡犬不宁,越乱越好。而今看来,不用他多加梭摆,华香璩就在自掘坟墓。
“陛下英明神武,实乃东谷百姓一大幸事。”何迢迢连番吹捧,华香璩顿觉飘飘然。
华香璩糊涂,沈昂可不懵懂。他这边厢紧锣密鼓的点兵点将,只等何迢迢传来讯息,他便借机攻打南齐,挥军东谷,打华香璩一个措手不及。
何迢迢在东谷精挑细选的妙龄女郎运抵西陈以后,小汀加紧炼药,希望天弥女的容貌尽早恢复到往昔那般。
一切进展顺利,天弥女便将沈昂唤到圣女宫来。
自打上次天弥女吐血,沈昂不知送了多少珍贵药材,盼只盼天弥女快些复原,好助他一臂之力。
天弥女派人前来传话,沈昂不敢耽搁,盛着轿舆速速来了。
圣女宫仿佛是与世隔绝的洞天福地。沈昂每每来此,都忍不住连连赞叹。
天弥女端坐上首,依旧白纱罩面,曼妙的嗓音不疾不徐,传了出来,“老何这趟差事办的着实不错。短短数月,东谷就已是摇摇欲坠。很快,陛下的大军就能攻下东谷,坐拥两国疆土。用不了多久,陛下就能统一天下。”
闻言,沈昂笑的合不拢嘴。
“承圣女吉言。”
“但不知陛下准备何时起兵?”
沈昂略微沉吟,道:“我已经命兵将分批潜入东谷。等到大令一下,东谷各处都是我西陈的将士。华香璩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东谷于我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天弥女颌首赞道:“陛下好计谋。”素手伸向小几,从瓶中取出那粒菩提子,捏在指尖把玩,“陛下起行之前,我会将这枚菩提子注入陛下体内。至此,陛下便能拥有了宰执天下的命数。”
沈昂为的就是这枚菩提子,一听这话,仰首大笑。
“待到朕一统天下,圣女便是名副其实的功臣,到那时,圣女想要多少人炼药都行。”
沈昂做下承诺,天弥女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多谢陛下。”
隔着白纱,沈昂看不真切天弥女是何神态。但他从天弥女语气中,隐隐察觉到不满。
沈昂唯恐天弥女反悔,赶忙问道:“朕封圣女做国师,可好?”
天弥女捏着菩提子的手掌轻摇,“有这座圣女宫,我就知足了。国师一职,当得有能者居之。”
沈昂认真品评天弥女话意,又道:“东谷皇宫里的奇珍异宝,朕全给圣女送来,妆点圣女宫,好吗?”
天弥女莞尔一笑,“但凭陛下做主。”
沈昂这才放下心,话锋一转,言道:“何先生此番立了大功,等到论功行赏那日,必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老何确是人才。”天弥女将指尖菩提子重新投入瓶中,叮铃一声身为悦耳。
沈昂目光随着那粒菩提子转了几转,才又问道:“但不知谢玉姝下场如何?”
天弥女唇齿轻启,道出四个字,“生不如死。”
华香璩不知危机四伏,尚在服丧期间就把匠人召进宫里,想要大兴土木,建造独一无二的华美宫室。
江凌杰闻听此消息,马不停蹄的去见华香璩。
结果两人闹的不欢而散。
江凌杰忠言直谏。秦王却窥得先机,贵楼多番打探,得知西陈有许多兵将扮作寻常百姓,潜入东谷。
如此一来,秦王感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命人先行按兵不动,让华香璩和西陈分出高下,他再出奇兵,就能胜券在握。
各方有各方的筹划,各方也有各方的短板。
一转眼的功夫,到在十二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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