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荔先下了车,转回身去扶玉姝。
玉姝刚探出头,就瞧见了紧抿着小嘴的阿豹。她笑着对茯苓说道:“阿豹跟你都好成一个人了。”
茯苓嘻嘻笑了,“娘子,您不知道,这两天阿豹老想去前院瞅瞅高先生,可高先生病着,不能跟它玩,可把它给急坏了。”
高考的病都是让那粒朱砂给闹的,他清醒过来当天晚上就高热不退,叽里咕噜的说胡话,来来回回叨念的都是菩提子。病势汹汹,玉姝想向他问个明白都不能够。任一针说他主要是心火太盛,兼之受了暑气。每天三顿的给他喂药喂粥,这两日脑门儿没那么热了,就是人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
“高先生得静养。再一个他都忘了跟阿豹的向日情分,阿豹贸贸然去了,必得落个伤心难过的下场。”
玉姝说着,把阿豹抱到怀里,面颊贴向它暖暖的小耳朵,叹道:“我们阿豹成小可怜儿了。”
阿豹似懂非懂的喵喵叫唤几声,窝在玉姝臂弯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满荔亦步亦趋跟在玉姝身后,情不自禁弯起了唇角。
今日,于她而言不啻于新生再造。她恢复了自由身,就能心无旁骛的追随娘子,寸步不离。
玉姝走在前边,不无惆怅的说道:“原想办爱娇宴,可惜京都突现灾异,误了花期。想办也办不成了。”
茯苓眼珠儿一转,“娘子,婢子有法子圆了娘子的心愿。”
“哦?说来听听。”
茯苓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娘子,天机不可泄露,您尽管吩咐几时宴请就是。”
“你倒还卖上关子了?”玉姝思忖片刻,又道:“就初六那天吧,我想请师父和华先生还有十一哥过府饮宴。我入狱时,他们担惊受怕,劳心劳力,我理该备下薄酒,聊表谢意。”
满荔在后头听着,忍不住插嘴,“娘子,为何不请定远侯?”
卫擒虎与华存、拙翁都有交情,他来了断不会冷场。
玉姝想也没想,冲口而出,“侯爷脱不开身。”
初六那天是卫瑫生辰,卫擒虎必得留在府中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满荔以为玉姝说的是卫擒虎公务繁忙,也就不再多问。
玉姝在心底喟叹一声,她特意选在初六这日,就是故意想和卫瑫生辰撞期,如此一来,她就理所当然的不用给卫瑫庆贺了。
归根究底,还是心有牵记才会这般欲盖弥彰。
从打玉姝在靖善坊安了家。还没正儿八经的办过大宴。小打小闹的倒是有几次,可都不能让大喜大展拳脚。这回大喜铆足了劲想要露上一手。茯苓镇日和金钏银钏三人叽叽咕咕,神秘兮兮的不知鼓捣些什么。玉姝也不过多询问,就连后花园都不去,只等初六那日能有个惊喜。
旱情和疫症都有所缓解,流民返乡。赵昇令查清源赠与他们盘川谷种,嘱咐他们回去后用心耕种,希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与此同时,赵昇与大臣们议定加强边塞防备。不管西陈和东谷是否联手攻打南齐,该做应对还是要做。至少能对他两国起到威吓的作用。
玉姝也没闲着。她利用贵楼的脉络在东谷各地散播消息:赵昇甫一亲政,南齐灾异尽消。由此可见,赵昇登基乃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玉姝无法左右明宗皇帝,但她可以利用汹涌民意,反制朝局。
初五这日,杨静芝迁出宫外,暂居于杨相爷府上。只等赵旭旧日府邸修葺一新,她就能搬去那里颐养天年。
杨静芝离宫,裴驸马入宫。他亲自叩请赵昇恩准惠妍与离京,回返泗州临淮郡。裴氏就是从那里发迹,一步步走到如今繁盛。
可就算赵昇不说,邢国公裴仁雄也知裴氏大势已去。不如趁这时候以退为进。从儿孙辈里拣选可造之材着重栽培,他日或能再次光耀门楣。
裴驸马此番回去泗州,也是打个前站,看看乡里环境如何。
赵昇别的仇都能忘,唯独惠妍打断赵矜胳臂以及柳媞毒杀赵矜这两桩刻骨铭心。可是,柳媞已然故去,总不能把她刨出来鞭尸泄恨。
惠妍虽活着,但也只剩下半条命。赵昇有心不允,又怕大臣们议论。
身为一国之君,衡量思虑的就不只是那点眼前事,他要纵观全局,不能太过拘泥于小恩小怨。
于是,赵昇准了裴仁魁的请求。并且赐下车马仆从以示皇恩。
他这边厢准奏,那边厢派小田速速去靖善坊谢府给玉姝通个声气。他怕玉姝因此而怨怪兄长不为她报仇。
玉姝正在书房写画,阿豹蹲坐在砚台旁守着。茯苓来报田内侍监求见。田内侍监去到别人府上,说句造访都是好大排场。到在谢府,田内侍监却是恭恭敬敬的递上名刺求见。茯苓觉得倍儿有面子
玉姝画的是菡萏初醒,以此解解暑热。她手上不停,头也不抬,道句:“请他进来。”
等不多时,小田满面笑容的到在书房,玉姝偏头,弯起眉眼,道:“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陛下那儿不用你伺候?”
阿豹许久没见着小田了,它颠颠儿的跑到桌角,扬起小爪去够小田的衣袖。
小田顺势把它捞进怀里,亲昵的点点阿豹湿润的小鼻尖,回道:“奴婢就是为陛下办差来的。”
玉姝晕了淡墨,画出层层水纹儿,犹觉不够,又在叶上加了只歇脚的豆娘。退开一步欣赏欣赏,自认为画出了菡萏的神韵,便心满意足的住了笔。
她画豆娘的当儿,茯苓奉上茶点小食。小田捏起一小块糍团托在掌心,阿豹好奇的闻了闻,一口叼进嘴里,细细品尝。
小田呵呵直乐,说:“这小猫真好,不挑嘴。”
“它最挑剔。”玉姝将狼毫浸入笔洗,问他:“不会是东谷那边又有变数了吧?”
“没有,没有。”小田连连摇头,把阿豹放回到桌上,“西陈使臣去到东谷以后,着实费了好一番心力。他给太子华香璩送上美姬夏惜时,又给明宗宠妃鱼灼灼抬了张象牙床。照这架势,倘若西陈不能取道东谷,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田所言和秦王传回的消息别无二致。因与玉姝关系不大,他就是略略带过一笔。
玉姝蹙起眉头,问他:“夏惜时什么来头?”
关于夏惜时,小田原本是不想说的。玉姝既然问了,他想要搪塞也搪塞不过去,便老实作答:“细究起来,夏惜时与娘子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