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笑说:“你能学得像才好,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
“……”
兄友弟恭,一派和睦。卫擒虎颇觉安慰,也有伤感。兄弟三人承受了寻常人无法承受的离别伤痛,行事才会更加稳健持重。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从他们身上可窥一斑。
玉姝忖量再三,问卫擒虎,“哥哥们返回京都并不是件小事,侯爷须得时刻提醒琉璃切勿操之过急。最重要的是,保证兄嫂的安全。”
卫擒虎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郡主放心,这座庄子看似平常,实际守卫森严。”
玉姝点点头,又道:“旱情愈演愈烈,京都周遭前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寿昌门外的粥厂还能应付的了吗?”
“此事由老查全权督办,目前而言,一切井然有序。而且郡主分派给饥民的汤药着实有用,就连邢御医都称赞是难得一见的良方。”
玉姝的善举无形中也给邢御医减轻许多负担。除了偶有流民因为饥饿或是饮食不洁引起的腹痛之外,尚未发现疫情。这令邢御医倍感欣喜。
细究细论的话,不得不提杨相爷那两万五千贯。玉姝用这钱买了足够的药材,还安置了许多流民。这也算是杨相爷的一桩大功德。虽然他本人并不知晓个中内情。
玉姝微笑说道:“花医女是有本事的。”
卫擒虎点头应是。田贞的腿就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花医女出马,田贞便步履如飞。要不是杨太后将其斩杀,田贞也能过几天舒坦日子。
思及至此,卫擒虎胸臆间涌起浓浓的怅惘与无奈。小田经由一番波折,升任内侍监。可卫擒虎每次与他相见,他都要慨叹田贞死的冤枉。卫擒虎以为,杨太后之所以着急忙慌的把田贞杀了,皆因田贞知晓太多先帝秘事。
比之心如蛇蝎的柳媞,杨太后不遑多让。
玉姝晓得赵昇等人和虞是是见面,必定有许多话说。她识趣的没有随同前往。
“母亲那里还好吗?”玉姝关切的向赵昇问道。镜花庵近况每隔三五日就会有人向她禀报,但玉姝还是想从赵昇口中得知更多虞是是的现状。
赵昇笃定的颌首言道:“好!你上次送去的米粮,母亲和哑奴都吃不完。埋伏在暗处的护卫也会帮忙采摘鲜果山珍,镜花庵地处偏僻,远离闹市,疫症肆虐的可能性极小。”
玉姝长舒口气,“这就好了。只要你们个个康健我就安心了。”
庄子里祥和平宁,永宁宫气氛微妙。
杨相爷、方慕台还有百里恪围坐在赵尧面前,神情各异。
杨相爷面沉似水,拈须不语。方慕台木然的盯着自己靴尖上的翠玉发怔。百里恪轻松怡然的举着茶盏赞道:“这竹叶茶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杨相爷颦了颦眉,百里恪话里有话吧?
百里恪可没有杨相爷九曲十八弯的迂回肚肠。他就是单纯觉得竹叶茶入口清爽,解暑顺气,是难得的佳品。
皇宫里有一处算一处,都不再用蒙顶而是改用竹叶茶了。当前为了削减用度,这等市井俗物成了各宫主子们的桌上的常备口粮。
“陛下,赵昇三兄弟乃是先帝贬谪到丰山守皇陵的庶人。先帝尸骨未寒,就恢复他们身份,这不合适吧?”杨相爷摸不准赵尧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倘使赵尧想要博个善待兄弟的贤名,倒也无妨。但他若是存了“自家兄弟才可靠”的心思,那真是大大的不妙。
方慕台双眼不离靴尖上的翠玉,小声叨念一句:“杨相爷所言差异。正因为先帝尸骨未寒,更要将赵昇等人召回京都。”
方慕台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杨相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老方蔫坏蔫坏。才几天功夫就学会吊人胃口了。我就不问,就不问!
他不问有人问。
百里恪目光越过杨相爷,轻声发问:“为何?”
杨相爷胡子向前撅了撅。他都要气死了。百里恪最会添乱,先帝在时他就仗着自己深受先帝宠信,说话没轻没重,现在还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如此才能显出陛下慈爱天下的胸怀呀!”
不让赵昇三兄弟回京就是不慈爱,没有胸怀!方慕台给赵尧戴了顶高帽,顺带把杨相爷逼进死巷。
杨相爷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该死的老方,骂人都不带脏字儿呢!他跟谁学的?!
“方爱卿所言甚是。兄友弟恭实为人之常情。然则,襄王和霍洵美意图谋逆,秋后即将问斩。想我初登大宝,天下人或许会误认为我南齐皇族不能相互扶持。另一方面,东谷对南齐虎视眈眈,近日我收到密报,说是东谷太子正在想方设法劝服明宗攻打南齐。
他们明目张胆觊觎南齐,丝毫不加掩饰,究其原因,不就是觉得南齐朝局不稳吗?现在我将赵昇三兄弟召回京都,再许给他们一官半职,不仅能够安抚民心,也能让外敌有所忌惮,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杨相爷固执己见,全没道理嘛!”
杨相爷狠狠的捋了捋胡子。一举两得的好事,他再横加阻拦,不就成傻子了?杨相爷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当傻子!
“陛下,臣以为不妥!”
杨相爷眼波一横,扫向用心品尝竹叶茶的百里恪,但见他眉头略微皱了皱,杨相爷将视线投向赵尧,恳挚言道:“陛下,赵昇三兄弟幼时出京,常年居于乡野。若陛下委以重任,只怕他们难于应付,到那时再想收回成命为时晚矣。陛下三思啊!”
百里恪仰起头,正儿八经的说:“他们去往京都时,赵昇差不多十五六了吧。不算年幼。”
杨相爷默了默,又道:“他们在丰山十数年,既没历练,也无功勋……”
方慕台嗤笑:“杨相爷说笑吧,在丰山能建立何等功勋?”
杨相爷瞟一眼方慕台,沉声回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并无过人的事迹。突然将他们召回京都,会惹人非议。”
百里恪和方慕台缄口不言。
赵家三兄弟在丰山如履薄冰,巴不得京都的人把他们忘了才好。招惹先帝忌惮,就是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杨相爷却将这当做借口,阻止他们回返京都,有些不近人情。
赵尧面色无波,与杨相爷对视,“他们在丰山受的苦已经太多。目下京都百姓亦蒙苦厄。臣民与我,并无贵贱之分。况且京都本就是赵氏三兄弟的故里,落叶归根,亦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