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连连点头,“我说也是。熙熙楼的菜品绝对不输云来酒店。”
“印了徘徊花酱的月饼香甜味美。”玉姝说着月饼,吃了口羊肉,滑嫩鲜香,膻味极淡,忍不住赞道:“这肉好吃,可也比不过熙熙楼的黄芪羊肉。”
提及黄芪羊肉,玉姝免不得想起了远在丰山村的三位兄长。
逢至冬日,三位兄长从崇文馆回到太子府,便命人备下黄芪羊肉暖身。大兄时常从酒窖拿些些好酒,害怕吃的多了,虞是是闻见酒气,便三人同吃一盏。
有一次,她嘴馋非得要尝,大兄拗她不过,就用牙箸沾了两滴点在她舌尖。剑南烧春不同于浊酒绵柔,又苦又辣,打那以后赵矜就长了记性,再也不碰剑南烧春。
笑语欢声,犹在耳畔,却已物是人非。
“好吃也不能多吃。花医女说你脾胃尚且弱着,特意嘱咐少食油腻。”看看砂锅里的白菜软烂了,对金钏道:“夹些菜给玉姝。”
金钏依言照做。
白菜吸了清汤极是鲜美,玉姝一连吃了三五片。
陆峰端着酒盏,抿一口烧春,望着张氏与玉姝,突然觉得如果以后天天都能过这样的日子,那该多么舒心。
张氏见他光喝酒不吃菜,嗔怪道:“空腹饮酒易醉,你吃些垫垫肚子嘛!”说着,为他夹了两片羊肉。
陆峰最听张氏的话,当即放下酒盏,大口吃了起来。
见他二人相处融洽和乐,玉姝暗自欢喜。
陆峰吃着喝着,想起在镖局借住的老易,便问道:“玉姝,不知你府上缺不缺人手。”
府中人少杂事多,慈晔茯苓他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又适逢年下,牙郎牙婆不太易寻。玉姝正伤脑筋,就此打开了话匣子,“缺!婢女仆役,车夫花匠,还有管事,统统都缺。光是高先生起码得三个人伺候。这些时日,可把慈晔他们几个累的够呛。”
“那个,车夫花匠待过几日我找相熟的牙郎,现今我那儿有个做管事的合适人选,你看……”
陆峰思前想后,觉得让老易去到谢府再合适不过。一来他做过生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二来他是东谷人,与慈晔等人一定相处得宜。
陆峰举荐必然堪用,玉姝想也不想,便道:“那明儿个带来我瞧瞧,要是好就留下。”
玉姝并没详细询问就说要用,这是拿陆峰当成自家人。陆峰晓得玉姝对他信赖,便又补充道“此人姓易单名一个隽字。在凉州城时,与我同住在天龙客栈。他家在东谷,去到凉州做药材生意……”
张氏不解,“既是做生意的为何又要做管事?”
“说起来,老易也怪可怜的。他被人骗了钱,没脸回东谷面对亲眷,就来到京都投奔于我。他打算先在京都落脚,攒下本钱了再想办法东山再起。行走江湖,谁都有遇上难事的时候,能帮就帮他一把。”
张氏满脸崇拜的看向陆峰,毫不吝惜的夸赞,“真不愧是侠肝义胆的陆总镖头!”
玉姝附和,“阿娘说的是。”
陆峰喝了点酒,再加上被张氏灼灼目光盯着看,脸一红,道:“玉姝,你看看
他是否合用再做决定,要是不行,可别勉强。毕竟管事乃是谢府脸面,不能草率。”
“是啊,玉儿。故廻说的对。”张氏也赞同陆峰所言,附和道。
玉姝明白他二人苦心,便道:“我省得。”
正说着,楼下猜拳行令的声音慢慢减弱,金钏抻长脖子往窗外看去,欣喜道:“呀,那就是菊部头吧?”
三人循声向下望去,小戏台上,年约四旬的清瘦娘子,做男装打扮,身着竹绿衫子脚蹬羊皮靴,宽边腰封更显得她弱不禁风。
待散台客人都安静下来,菊部头朗声言道:“列位看官,我们今日要讲的不是别人,正是以一曲《沧水遥》而闻名天下的赵矜赵娘子!”
在她身侧有一竹架,上面挂着一沓图画。专有婢女侍立在侧,随着变文推进,为她翻动。
说到此处,菊部头引吭高歌,“白发哭少壮,孺子啼父兄。将魂归来兮,与君齐思远。凌云埋枯骨,沧水流人血。将魂归来兮,与君同悲切。绿蚁话哀思,惟愿月团圆。将魂归来兮,与君共饮殇。”
玉姝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到窗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菊部头。心道怨不得她是京都最出名的讲唱艺人,这副好嗓子当真叫人一曲难忘。
台下客人也随着菊部头歌声轻轻和着拍子,待她唱罢,又道:“赵娘子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原本是我南齐尊贵的千金郡主,怎奈何天妒红颜,命运多舛……”
前面这段铺垫与《赵矜变文》一般无二,先是把赵矜一通吹捧,继而又讲她如何凄惨可怜。
作者想必就是要人人都为赵矜掬一把辛酸泪,才会如此行文。玉姝却认为渲染的太过分,反而有点画蛇添足。
唯一能激起玉姝共鸣的,就是关于柳媞的描写。
柳媞初初入宫时,做出一副温婉贤淑,身不由己的楚楚可怜模样。宫中妃嫔向她发难,她便步步退让。直到赵矜被惠妍断了手臂,她身为赵矜生母,不替女儿追究惠妍罪责,反而暗指赵矜自恃受先帝爱重轻视惠妍云云。
她如此一说,赵旭就想起了赵弘“若小愚为男儿,父亲必要立她做皇太孙”的言论。
不得不说,柳媞很聪明,懂得什么是赵旭所痛恨,所不能容忍的。
彼时,赵矜年纪尚幼,可也了悟柳媞把她带进宫里,绝非顾念母女亲情,而是利用她做挡箭牌。倘使继续留在宫中早晚难逃一死,于是,她便自请出宫去往镜花庵。
她的这个决定,出乎柳媞预料。但柳媞不愧是柳媞,很快便借着赵矜话头,跪在赵旭面前声泪俱下,哭诉她如何对赵旭用情至深,以至于令天下人所不齿,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她,远离她。
可想而知,赵矜对柳媞所言多么震惊。柳媞入宫成为赵旭枕边人,赵矜确是怨她恼她。她肯随柳媞入宫,亦是因为柳媞与赵旭做下丑事,令她无颜面对虞是是和三位兄长。
她本能的想要逃离,却又无处可逃。
除了皇宫。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何等幼稚可笑。
因为柳媞哭诉,赵旭对赵矜愤恚憎恶到达顶点。有那么一瞬,赵矜甚至看到了赵旭眸中杀意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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