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玉姝,玉姝给他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老包便老老实实用身体挡住那婢女,不做声。
婢女不知死活,“那是自然!”飞钱又递上来,“短不了你的好处!我家小娘子大方着呐!”手怎么也越不过老包,竖起眉眼,没好声气的喝道:“好狗不挡路!”
老包嘴巴抿成一字,拳头攥的紧紧的。封石榴叉起腰,“诶”了一声,刚想开腔教训,被玉姝手臂一横,拦了下来。
从小到大,张氏都没让玉姝受到如此羞辱。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张氏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想上去直接揍,也被玉姝拦了下来。
她俩正奇怪,就听玉姝抬高了声调,又道:“陛下九五之尊尚且都要爱民如子,你身为刺史之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买强卖?还胆敢大放厥词,说这凉州地界儿都是你说了算。难不成,你父亲不甘于领朝廷俸禄,想要隧葬不成?”
这一番话,听得懂的低头沉思,听不懂的假装低头沉思,都没闲着。
蒋蓉哑子听雷,彻底不懂。但她见玉姝神色严肃,言词中涉及到她爹还有什么葬,似乎相当了不得。于是,暂且收了骄横,焦灼的看向霍盈,压低声音,“她什么意思?”
玉姝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费半天口水,寻思着准能把蒋蓉唬住,结果人家干脆不明白。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霍盈省事点,好好解释,赶紧把蒋蓉这瘟神送走才是正经。
即使隔着幂篱,玉姝也能听到霍盈怒其不争的叹息,她来到蒋蓉身侧,小声说道:“隧葬乃是天子葬礼”
方才没听懂的这才了然。原来是给凉州刺史扣上谋反的罪名啊。
蒋蓉甚为不悦的蹙起眉,“呸呸!真晦气,葬礼跟我有屁关系!”
霍盈想必也是十分不耐,踮起脚,附在她耳边,又解说一番。
终于,蒋蓉面色变了几变,抬眼再看向玉姝时,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真该死!她不过就是想买支步摇、夹塞儿吃汤饼而已。竟然诬陷她父亲有反心?正如霍盈所说,这话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蒋蓉强压一腔怒气,大声道:“我、我不想吃汤饼了……”
婢女收起飞钱,接道:“小娘子身娇肉贵,这种东西入不得口的!”
说话功夫也不闲着,搀扶着蒋蓉和霍盈上了马车,一行人匆忙离去。
马车刚驶离杏花大街,蒋蓉在车里放声哀嚎,鼻涕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太丢人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丢人,众目睽睽之下落荒而逃,她爹可是堂堂凉州刺史!
霍盈也不劝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蒋蓉一看她蔫蔫儿的样更火大,哭喊着叫嚣,“回凉州!我要杀了她!”
蒋蓉在此处没撒出邪火不说,还吃了瘪。封石榴怕她去沈宏阁找晦气,便吩咐老包去寒梅山庄通知馆陶信一声,万一有事也能提前做做准备。
周围人也七嘴八舌议论开。原来这蒋蓉的父亲蒋楷,任凉州刺史不足一年。
蒋蓉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天生痴傻。所以蒋楷对蒋蓉格外娇宠,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琴棋书画从没学过,针织女工更不用说。她闲着没事就在凉州各地到处跑,说难听点就是到处闯祸。
她敢如此骄横张狂,也多因为此地百姓纯善,别说骂人,就连说一句该死都是罪过。
玉姝嗟叹,可怜这群善良的百姓,摊上蒋蓉这么个混账东西。可反过来又想,就蒋蓉这么能折腾,言官弹劾蒋楷是迟早的事,且看她父女俩还能得意几年。
又等了会儿,总算进到店里。
一股浓重的羊肉膻气扑面而来。
赤乌汤饼店主要做羊肉汤饼和素汤饼。
羊肉汤饼跟顺伯伯做法类似。带肉羊骨熬汤,加些秘制香料,冬日格外多加姜片去膻,也驱寒。汤头味道妙就妙在店家亲自调配的香料上。
玉姝前日才吃过羊肉汤饼,就点了素汤饼。
素汤饼更讲究一些,香菇、玉米、番萝卜、回鹘豆熬至浓稠,再滤净汤渣。因素汤饼多是为僧人准备,所以不加葱姜蒜,只用盐巴调味。上桌时,淋几滴香油,再放几条汆烫过的娃娃菜。
羊肉汤饼十五文,素汤饼十文钱。从有这家赤乌汤饼店起,就一直是这个价儿。而且,只要保证能吃的完,汤饼可以任添。
汤饼上桌,玉姝才觉出饿,几口热汤落肚,整个人都舒泰了。
汤头醇厚鲜甜,完全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融合,层次分明又不冲突。
这汤饼,真能吃上瘾!
封石榴和张氏也异口同声大呼美味。
“可惜咱们明天就要走了,我都没吃够。”只一碗,封石榴就对这汤饼生出感情来,陷于难分难舍的境地中了。
“要不,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再来吃?”张氏也依依不舍。
玉姝垂下头,想起了远在鹿鸣山的虞是是。若是她也在这里,该多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三人又再上路。
顺婆婆握住封石榴的手,不住叮咛路上小心。顺伯伯给她们准备了满满一食盒炖的软烂的羊羔肉,路上热热就可以吃。用顺伯伯的话说“肉顶饿”。
还装了好多当地产的黄芪、当归、白条党参、风干的黄蘑菇,拜托封石榴转交给馆陶牧炖汤补身子。并且再三嘱咐千万避开羊角坡歇宿,那块儿不太平。
马也换成了本地马,耐力强,快一点三天就能抵达凉州。老包向来心疼马,不舍得跑快,所以大概得四五天。
待马车驶出赤乌镇,已是日上竿头。
封石榴自打上了车就闷闷的,连阿豹主动跑过来想跟她玩,她都提不起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