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本在院子里闲逛。寻思着虽秋风清爽。但今日的日头稍嫌烈了些。正打算寻个阴凉之所避避。然还未寻到好去处。便看到李旭大步流星地冲着自己走來。
待走到近处。她曲膝而礼:“殿下。”
“你大哥让你且在后院呆着。父皇还未到。前头闹哄哄的。你怕吵。还是暂且在此处坐坐吧。”李旭说着。转头看了看四周。见着不远处有株大树。忽地伸手拉住了她。“走。咱们去前头。”
沫瑾被他不由分说的拽着走。只得尽量迈大步子跟着他到了树荫之下。
很是凑巧的。树荫之下摆着块大石。李旭松了手。沫瑾忙收回。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像是怕被旁人瞧见着似的。
李旭轻吹了吹大石上的浮尘。又像是怕不干净。撸了衣袖子又蹭了蹭。这才将还在出神的沫瑾一把拉了过來。按坐下身。自己紧挨着她坐下。
此时的沫瑾却如坐针毡。视线左右旁顾就是不敢看向身旁之人。
“梁仲可有同你说近日宫中之事。”然李旭似未察觉她的尴尬。只是抚平衣袍端坐着。偏头问她。
沫瑾怔了怔。觉着十分难答。倘若说大哥同她提了。只是。一來到底他指得是何事。她还未知。二來。若说大哥说了。他是否又会怪大哥竟将宫中秘辛之事告之了她。
可若回大哥未说。她又怕他一时兴起。絮絮叨叨地同她说上半天。她可是半点都不想听他提及宫中之事。
正当犹豫之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人。搅了李旭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与她独处的机会。
“沫瑾。原來你在这里啊。”匆匆而來的。是赵言。许是走得急。脸色看着不大好。
“怎么了。你找我有事。”沫瑾趁机起身。望着她。
赵言摇摇头:“到也沒旁的事。只是皇上來了。但莫王沒來。”
“莫……”
沫瑾担心真得出了事。否则。莫王怎可能不來。
“三哥前日夜里已出发去边陲了。”李旭在旁说道。引得两人都看向他。“虽说南陵遣了使臣而來。只是三哥担心这是狡诈的南陵使得缓兵之计。故而奏明父皇。先行独自回去了。”
莫王先回边陲去了。那梓莯呢。
她也未听旁人提及她可有随莫王回來。只因她一介女流私自前往军营。本就是桩不能大肆宣扬之事。身旁除了赵言还知晓此事。其他的。怕在通城里也沒几人知晓吧。
只是她问过赵言。连她也不知梓莯此次可有随同而回。即便眼下心中疑虑万千。也不知该问何人。
“我们与南陵宿敌以久。此次他们退兵实在奇怪。我们本以为是他们起了内乱。然派了人去查。也沒查探出什么消息來。所以。我们怀疑。此次是他们使的计。父皇好不容易才被我们说服。放三哥离京的。”
沫瑾闻言。秀眉一跳:“殿下的意思。原本皇上是不肯让莫王离开。”
李旭沉稳地点了点头。
沫瑾侧头。与赵言互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自古以來。帝王之心最为难测。他们对旁人的信任。皆凭自己的心思。便是自个儿的亲儿。他们也要时时提防。防着他们谋夺自己的皇位。
如莫王这般上马横槊便能威摄四方的。焉能不让皇帝忌惮的。那怕那是亲儿。亦是如此。
沫瑾见识过后宫的种种阴险计谋。能想象话本里讲述的那些宫中秘辛之中的真假。于历史滚滚之流中。朝代更替。有多少亲儿兄弟为了皇位而双手沾满鲜血。又有多少人。提刀相对的。是自己的亲人。
她虽信莫王不曾有谋逆之心。然皇位上的那位。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却不会有她这般的笃定。
“那莫王妃呢。”沫瑾抿了抿唇。问道。
李旭挑眉:“三嫂么。她自然如以往一般。在王府内等着三哥回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打理好王府上下。便是对三哥最大的助益了。”
沫瑾听了。放下悬了许久的心來。至少李旭不知梓莯曾离开王府远赴边疆。也许她悄无声息的回了王府。也或许此次她本就未随莫王回來。总之。旁人不知她离开过王府便好。
“好了。咱们该去前头了。”赵言眼见着他们二人一个出神。一个盯着另一个也出神的模样。不由开口打断了做木头桩子的两个。
沫瑾回神。冲着她点点头。心想着也是。她总不能比新娘还晚出场吧。便转了身跟着赵言往前头走。
李旭不近不远的跟着。中间始终隔了十來步路远的距离。赵言微微回头望了身后之人一眼。伸手将沫瑾拉近了一些。
“怎么了。”沫瑾不解地招头看她。
“无笙近來查到些消息。我想來想去。觉得有机会你还是同你大哥和他说一声吧。”
沫瑾顺着她眉眼示意的方向望去。扫了眼身后那个正很有闲情逸致的赏景之人。压着声音问道:“何事。就不能你去同他们说吗。”
赵言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赖得同他废话嘛。他事儿太多了。”
沫瑾紧抿着唇瓣。忍住笑意。清清了嗓子道:“那你说。无笙查到了何事。”
“无笙回來之后。我向他提及你们被绑架之事。说到这个处于暗处的势力。他便说替我们查查。沒想到这一查。到是真被他查出不少东西來。”
沫瑾皱着眉头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许是不知。原本赵启霖想绑的。只有梁晴。只因那时你同她在一起。才会被他们一道儿带走。而这掳人的计策。也并非赵启霖的主意。”
沫瑾看了她一眼。讪笑道:“我也猜是如此。那赵启霖看着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心无点墨。便是如此简单的计策。我瞧他也想不出來。绣花枕头稻草心。说得便是他这种人吧。”
赵言闻言。咯咯地低笑起來:“你这张嘴啊。何时也变得如此伶伢俐齿的。”
“我这不是向你学得这种股子毒辣么。”
“去。少扯上我。”赵言睨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赵启霖确是个沒脑子的。不过。他身旁有个谋士。却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只可惜……”
赵言说着说着。忽又停了下來。惹得沫瑾好奇的望着她。顺着她的话意想了想:“可惜什么。可惜是个坑主子的谋士么。”
任她怎么想。都觉得掳梁晴这个计谋实在是个下策。若真如赵言说所。那是个心机深沉。满腹谋略之人。又怎能整出这场似闹剧的绑人事件來。
她想來想去。只想到一点能作解释。那便是这位谋士并非是真心相助于赵启霖。
只见。赵言缓缓地点头。伸出一指轻点了点她的脑门:“我看近段时日。你到是聪慧起來了。看來经此一事。对你而言。也是桩好事啊。至少。你如今会用心去想了。往日你可真是懒得让人气得牙痒痒。”
然沫瑾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伸手轻抚了抚额。复又若无其事的同她踱着步子。
“的确。那谋士虽说在赵府多年。只是无笙在查探此人身份之时却发现。这人原是成王李承的幕僚。后來成王被赐封地离京。这满府的谋士自是各寻出路。而那人昔日籍籍无名。自然他的去处也未被人留意。”
“那你们是怀疑。这个人是成王安插在赵府的眼线。”
沫瑾猛得停步。侧身抬眼望着她。眉头紧锁。不由心思起伏。
倘若事情正如她所猜想的。那事情牵涉到成王。想來其背后的阴谋便不是他们想得那般简单了。
“不错。”赵言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看身后的李旭。见他果然因着她们二人的突然停步而好奇的探头望來。便继续拉着沫瑾往前走。“你也该明白。古往今來。那皇位对着皇族之人。有着莫名的诱惑。相來成亲王也是如此。咱们不得不防。”
的确。赵言的担心。正也是她的担忧。百年來。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死了多少人。怕是连最终坐上皇位的那个也说不清了。只要能得到那份荣耀。死对于他们而言。那都只是寻常。
若说成亲王密谋谋逆之事。沫瑾也相信。
“这事。还是早些告诉大哥他们。若说只是我们多虑了那还好。然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尉羌国怕是又要内乱不休了。”
沫瑾轻叹了一声。悠悠沉下心绪來。
虽说。她來尉羌国时候儿尚短。只是如今她却将之视作了自己的家国。不愿见到这片土地被战火波及。百姓流离失所。遍地荒无。
“是啊。若打起仗來。受苦的又是百姓。咱们也是要离开此处的。”赵言亦微仰起头。溢出一声轻叹。
往昔她四处漂泊之时。还未所有察觉。而今在一处呆得时候儿久了。若让她再次起程去往别处。她还真得有些不愿了。特别是如今有了安素阁。这么多人实在不好安置。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前院。看着突然间多了起來的人潮。沫瑾忙垂下了头去。紧挨着赵言的身子。尽量往边上缩去。
此时。身后的李旭快步越过了两人。走到了前头。进了正厅。
“赶紧的赶紧的。吉时快到了。快去看看小姐好了沒。”莫甫站在厅门口。催促着一个婢女去后院。视线扫过看到沫瑾。忙走了过來。“瑾小姐。从这里走吧。”
说着。他引着沫瑾看向一旁的偏厅门口。沫瑾浅笑着点点头。有感于他的心思细腻。不亏是相府多年的老人了。
沫瑾与赵言相携自偏厅而入。此间的偏厅与正厅相通。她从此处进入。便径直接到众人的后方。不会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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