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微勾着唇角。看着若兰涨红的双脸。继而再看看一脸志得满意的赵言。
反观一旁的林温。听了赵言的话后。笑得到是到是越发开怀起來。还引得两三个正恰打从安素阁门前的男子频频好奇的相问。险些撞了一旁的小贩摊。两厢争执了几句。
然这些。都未曾影响他们几人。
“赵老板这番话。极是衬我心意。如此。改日我便登门提亲。林某就先行回去准备了。”说罢。冲着赵言抱拳一揖。抬头勾唇魅惑一笑。待转身之时。又状似无意地扫过一旁的若兰。果断离去。
“嗳。”若兰也不知是否是被林温适才的笑所媚惑了。将将回过神來想将人唤住。然林温却连头都未回。只顾自大步而去。
“行了。别这般依依不舍的。等你日后嫁给了他。想天天对着瞧都行。”赵言回身冲着若兰轻浮的挑了挑眉。笑盈盈地反剪着双手顾自个儿往店内走去。
若兰恼怒地一跺脚。快步往店内冲。径直越过已走在前头的赵言身侧。直奔后院。一时间。安素阁门口竟只剩下了沫瑾一人呆呆站着。
她仰起头微眯了眼。看了眼正徐徐升起的日头。抿着唇瓣溢出了一声长叹。
所幸今晨她未被“人脏俱获”啊。否则她不止沒那个信心能担住赵言的口舌。只怕依着李旭的心性也是忍不住啊。
“瑾小姐。吃早饭了。”
正当她犹自站于门口暗自欣喜之时。忽听得素若在门外叫她。回头便见她正倚在门口。冲着自个儿招着手。
旋身。罗裙转出如花似的纹浪。而后随着她的迈步轻快的翻飞。扫过门槛。进了后院。
沫瑾本以为。这一日亦会如同往日一般。平淡无波的过去。她心里那点小秘密也终于被守住而正暗暗要松口气之时。却还是出了变故。
日落西山。她早早地吃了晚饭后。便听话的回屋去歇息。素若替她铺好了被褥出去时。她正懒散地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着自个儿的长发。时不时的出神片刻。心中总是反來覆去的想起早上的情形。
大抵便是酒后。她与李旭还未做错什么事。只是一想到他那时的神情及举止。便越想越觉得心寒。
他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好似她身上带了疾疫一般。多待上片刻便会传染上不治之症。
“叩叩”。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叩门声。不由回头看向门扉。待又响了两声。才终能确认。便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去开门。
这时候。想來不是素若。也唯有赵言了吧。其他人定都是在前头忙着收拾呢。
拉开门。果然见是赵言站于外头。手里难得提着盏灯笼。而非是酒瓶子。
“怎么。打算歇下了。”看沫瑾已拆散了发饰。便笑了笑。随手将灯笼搁在了门外。顾自踏进了门槛。
“你们一个个不都催着我早些睡嘛。好似还准备做什么坏事儿。就只瞒我一个。”看着她走到正厅的小桌旁。沫瑾反手关上门跟了过去。
“瞒你一个。”赵言微挑眉扫了她一眼。“你确定不是你一人瞒着我们所有人。”
沫瑾正提着茶壶的手一滞。继而接着倒茶。一杯茶倒了七分满。这才递给对面已然坐下的赵言。
“我能瞒着你们什么。便是瞒过了所有人。也瞒不过你啊。”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而后侧身在她对面坐下。小口小口的抿着。以此來平抚自己因她方才的话而变得忐忑起來的心。
赵言一手缓缓转着杯子。看着她状似平静的侧脸。
“行了。还不肯说啊。早上我都瞧见了。你还想自欺欺人不成。”赵言一手撑着下巴。定定地望着笑。
沫瑾微微转过头來。不着痕迹的瞟了她一眼。心道果然她瞧见了。原來白日里她对着若兰说得那番话。实侧也是在说予自己听啊。
“你即是都已瞧见了。又何必逼着我亲口承认呢。”沫瑾沒好气的抿了抿嘴。侧身有些恼怒的不愿理睬她。
赵言只是轻笑。对她的嗔怒视而不见。放开握于掌中的杯子。缓缓起身。围着桌子慢慢地踱步。
她未出声。沫瑾反到不解起來。原想着她即已撬开了自己的这张嘴。哪有道理不继续追问下去的。此时她不声不响的管自个儿走着。反到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我以为。倘若你亲眼瞧见了李旭打从我的屋里出去。定然当场便发难了。哪料到你竟还能忍到此时。”沫瑾不由看向她的背景。目光随着她的行走而游移着。
赵言听了她的话。回头扫了一眼。浅浅一笑:“诚然。我不待见他这位太子殿下。但今日之事。毕竟事关你之清誉。我哪敢张扬。”
说着。赵言凑回到桌旁。挨着她的身子追问道:“你们昨夜都聊了些什么。还喝了那么多的酒。我清早打从你房前经过之时。还闻到了很浓的酒味儿。”
赵言这话。还真是有些问倒沫瑾。
昨日夜里。她好似同李旭说了许多话。不。大抵应是李旭说了许多。而她。大多时候都只是倾听。就似他许久都未曾寻到能倾听他说话之人。因而絮絮叨叨地好似说了许多。
只是。现下让她回想。她却是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末了。沫瑾冲着赵言摇了摇头。在她咻然瞪大的双眼注视之下。喃喃地说了一句:“我真得不记得了。只隐隐觉得应是说了不少的话。只是清早醒來。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赵言瞪了她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而后失望地坐回了身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们秉烛夜谈。感情亦是增进不少。然清早见他离去的模样。同方才的林温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赵言侧头望向她。皱眉问道。“你实话说。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是太子之尊。便能在玩弄的旁人的感情之后。还能拍拍屁股走人。甩手不管的。”
沫瑾抬眼看了看她。而后沉下了眸子。
李旭是怎么想的。她不甚清楚。约摸与赵言所言的也相差无几吧。他们的身份之差便与云泥之别。又怎能与林温同若兰之间的两情相悦相比较。
“左右我与他并未发生什么事。不过是大家都饮多了酒。同住了一晚罢了。你不将事情说出去。也无人知晓。”沫瑾长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再者。我本就是丧夫寡妇的身份。还有多少清誉可供旁人戏说的。”
“你……”赵言闻言气结。
她本是一番好意。心中本想着若李旭与她二人还能破镜重圆。那是再好不过。然若不能再继前缘。那日后再寻个情投意合的。亦或是能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共度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故而一直想要将前段时间。世人印在她身上的“苏夫人”三字抹去。
可她到好。自个儿还不停的抹黑自己。这岂能不让她为之恼怒。
“沫瑾。难道你便打算就这样一人孤零零地度此一生吗。你又无错。何必用旁人的不是來为难自己。即便是你想孤身渡日。你觉着世俗的眼光会容忍你这般吗。”赵言抚了抚额。好言相劝。
即便是她自己日日作着男子的打扮。亦想着将來的某日会遇到一个衬心合意的男子。与之共结连理。人这一生。又岂能真得随心所欲。一辈子都不成亲的。
“我知道。世俗坊间的流言蜚语总是最伤人的。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你不觉我如今这般的身份。正好能让我自由自在的活着吗。倘若如此还不行。那日后寻个清静的庵堂。长伴青灯古佛也是不错的选择。”
沫瑾噙着一抹浅笑。语气轻淡地说着。却不想反惹得赵言微怒。
“你觉着有我在。我会允你这般做。”
是啊。有赵言在。她若真去了哪个庵堂。她怕是要上门将人家的门都给拆了吧。想想。还是不要害了人家才好。
只是。这一年多光景以來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无心男子情事。
昔日她看走了眼。欢喜上了一个她不该欢喜的人。落得满身满心的伤。而今却是再也禁不住再來一回了。
然这些话。她却不曾向赵言吐露过。只因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不知在何时。对李旭生出了情愫。
“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她。只是有些事。赵言你不是我。所以看到的。想到的都与我不同。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想來李旭应该已变成我此生不敢再触碰的男人了吧。”沫瑾斜斜的勾了勾唇角。而后落寞的垂下了头去。
赵言扫了她一眼。再次起身。负手在背。转身之时。视线扫过左进居室的条案。看到搁在上头的两个冷冰冰的瓷瓶。
有时候她总觉得。沫瑾虽比她要小。往昔住在苏府虽是庶出的身份。却终究有苏府这棵大树罩着。受不了多大的委屈。至少同自己比。她更像是千金小姐般享了福的。
而今看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从风光无限的瑾良瑾。变成了一个不敢光明正大站于阳光之下的苏沫瑾。失去了丈夫。母亲。亲如姐妹的馨儿。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死里逃生。吃了不知多少的苦头。
她不知以往的沫瑾是怎样的。记着有一回她寻了机会。悄悄问过赵子昊。
只记得那个昊王同她说过。沫瑾往昔虽性子较同龄之人稳重。然在其母亲跟前。却还是会撒娇。同着怜儿与馨儿还是会玩闹。
可如今。自打她们相识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一直是这般的沉稳谨慎。步步为营。小心再小心。这一切。都是她离开了苏府之后。慢慢被现实逼迫出來的。
而她想过无数的办法。却再也不能让她回到曾经的苏沫瑾。
一如她如今。再也回不到以往的赵言。
“罢了罢了。此事我们日后再议罢。你早些晚睡吧。”赵言兴出了一声长叹。而后转了身走向门口。
沫瑾缓缓起身。彼时赵言已拉开了门扉。弯腰拿起搁在门外侧的灯笼。踏步出了屋子。打着灯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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