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是在找我么?”
伊酒天的影子笼罩着我,一股寒气窜入我的四肢百骸,那种冷,不是寒冬腊月裹着棉被就可以抵御的冷,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
一开始我的确吓了一跳,可是就算他是鬼,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我,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心脏就像擂鼓一样咚咚直跳。
虽然他没有再说话,但是那种刺骨的寒冷并没有消失,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边。
嘁,一只厉鬼而已,老娘又不是没见过。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入眼是一角白色的衣摆。
我循着衣摆向上看。
腿还挺长。
唔,腰也挺细。
啧啧,肩膀线条真美。
我停在脖子那儿缓了一会儿,生怕会看见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毁了如此完美的身材。
我鼓足勇气仰头看向他的脸。
我倒吸一口气...
嘶...值了,值了值了!死了也值了。
伊酒天莞尔一笑,冲我作了个揖,“在下伊酒天,无心惊吓了小姐,请小姐不要怪罪。”
我连忙摆手,“没吓到,没吓到,但确实惊到了,是惊为天人的惊,惊艳...”我的脸一热,慌忙捂住口。
伊酒天始终含笑,他负手而立,像一个彬彬有礼的俊俏书生,他颠覆了我以往对厉鬼的印象,没有青面獠牙,也不畸形怪状,他的周身也没有黑色的怨气。
他忽然蹲下来,与我平视,然后伸出手...擦了一下我的嘴角。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光顾着看他,连口水流出来了都不知道。
妈呀,真是太丢脸了!
我把脸埋在手掌里,哀怨的叹道:“你哪里是鬼,根本就是个妖孽啊!”
“你不怕我么?”
我捂着脸,漏出两只眼睛,看着他回道:“刚才的确有点儿怕,但是看到你的脸之后就不怕了。”
伊酒天笑意更深了,“小姐性情直爽旷达,真是女中豪杰。”
“你是厉鬼么?”伊酒天凑的很近,所以我也看的更真切了一些,他的身体虽然不是透明的,但是似幻非幻,没有肉感,很不真实。
一般鬼魂都是轻飘飘的,伊酒天却很有重量,甚至能够触碰到我,只有念力极强的厉鬼才能做到。
“厉鬼?”伊酒天不悦的问道:“我在小姐眼里如此低级么?”
嚯,口气不小,厉鬼还低级,那你是啥?还能是鬼王不成,我只当他是在吹牛逼,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你怎么会在这宗人府的监牢里?”
“可能是为了与小姐相遇吧。”
这话要是换一个男人说出来,一定十分猥琐,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我的小心肝酸痒痒的。
我羞赧的回道:“你这人可真会唠嗑。”
“那小姐喜欢我么?”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我也喜欢小姐,所以,我能吃掉你么?”
我的头脑猛然警醒,可是身体好似受到蛊惑,不受控制的就要点头。我心中惊骇异常,努力抵抗着那股操纵我的力量。
就在我力气用尽即将溃败的时候,通道里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伊酒天的身体渐渐透明,直到他完全消失之前还冲我笑了笑。
我忽觉身上一松,控制我的那股力量随着伊酒天一起消失了。
“陈凤鸣!出来!候审!”狱卒一边吆喝,一边打开了牢室的大门。
大门一开,立马涌进来两个狱卒,给我锁上镣铐,一左一右押着我走出牢室。
我今天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可真是够背的,灾祸连连不说,还一劫套着一劫,我这头刚刚劫后逃生,又要去面对范廉那个活阎王。
一路上狱卒对我连踢带踹,又推又拽,我几乎是滚着到审讯室的。
刚到审讯室大门口,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几乎穿破我的耳膜,我在门口踌躇不敢近前,狱卒抓着我的头发就把我拉了进去。
说真的,老太太的毒要真是我下的,这会儿我就自首了,不用他上刑,我肯定一五一十全招了。
一进审讯室,一股烤肉味儿就钻进了我的鼻子里,要不是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这会儿我闻着这股焦香味儿还能有点儿食欲。
我的头发还被狱卒拽在手里,为了减轻头皮的痛苦,我只能哈着腰,所以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形。
“大人,犯人带到了。”
狱卒拱手作揖,才松开了我的头发,我揉了揉酸疼的腰,直起身子向前看去。
一个穿着官服的少年人正坐在案桌后面,神情肃穆的说道:“把她带到旁边候着,审完了这个再审她。”
嘿,今天真是处处出人意料,我以为范廉就算不是个糟老头子,也会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油腻大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
那少年气宇轩昂,眸光坚毅,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震慑之力。
都说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今天要是真死在一个糟老头子手里,我还颇有些惋惜,但是能死在他的手里...嘿嘿,无双公子剑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让他打两下就打两下吧,我权当他给我挠痒痒了。
想到此处,我就不那么害怕了,都不用狱卒催促,我大步流星的走到狱卒所指的地方坐下,这个位置正好与范廉相对。
范廉一拍惊堂木,对着地上那个犯人喝道:“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地上那人蠕动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水,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旁边的狱卒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浇在了那人的头上,可是那人依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老毛病犯了,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探了一下那人的脉搏,狱卒抬脚就把我踹翻在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着你出头?给爷们儿老实滚到一边儿去!”
我心中火起,可是只能隐忍,不敢发作。
范廉对那狱卒命令道:“把这个犯人先带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别让他死了。”狱卒应诺,范廉又指着我说道:“你过来。”
我乖乖的走到他的案桌前。
范廉低头伏案,提笔在卷宗上批注着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陈凤鸣。”
“年龄?籍贯?家住何处?”
我看他桌子上的卷宗明明写的一清二楚,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再问一遍。
我愣神的功夫,范廉的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吓得我心脏差点儿没飞出去。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本官问话,你为何不答?”
不等我开口作答,狱卒大步上前,左手抓起我的衣襟,然后扬起右手就扇了我一个耳光。
他这一巴掌下了大力气,我的脸瞬间肿成了馒头,耳朵嗡嗡直响,眼前星星乱转,我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了没倒下。
妈的,这小暴脾气,够辣的。
我把嘴里的血吐出去,然后用舌头将每一颗牙都舔了一遍。
还好,牙没掉。
这要是被打缺了牙,以后说话漏风,实在不雅。
范廉一挥手,狱卒就松开了我的衣服。
“现在可以回答本官的问题了么?”
我双手撑着桌子,点头,“你问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年龄,籍贯,家住何处?”
“十五,康靖国京都人,现在住在相国府。”
“父母何人?”
“父亲岐王陈元寿,母亲是岐王府的姨娘。”
“所犯何事?”
“被人诬告毒害相国府的老夫人。”
范廉冷笑,“诬告?”他撂下笔,看着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认罪喽?”
“我是冤枉的。”
“来我这儿的犯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坚定的回道:“请大人明查,小女的确是被冤枉的。”
范廉指着桌上的一张纸,问道:“这张药方可是你开的?”
“是,我开的,但是后来被人动了手脚,药方最后那一味附子是被人后来才添上去的。”
“这张纸上的笔迹本官已经找人验过了,的确是出自一人之手。”
“笔迹是可以模仿的!”
范廉拿起桌子上的一摞纸抖了抖,说道:“我这里有十份证词,他们都可以证明,是你给老夫人下的毒。”
我据理力争,“人是可以被收买的!”
“看来你是要顽固抵抗,拒不认罪喽?”范廉的眼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大人要对我用刑么?”
“哼,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会手软,我这里有些刑具是专门为女人准备的。”
“难道大人是想屈打成招?”我虽然面上不显,其实我现在心颤腿软,头皮发麻,怕的要命。
范廉狞笑着说道:“打了总会招出点儿什么,至于真假,我自有判断。”
两个狱卒走上前来,一个抓着我的双手,一个将我拖到一条长凳上。
范廉悠然说道:“念你是初犯,就先从杖刑开始吧。”
我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在长凳上动弹不得,一个狱卒手持长杖站在我的身侧,只等范廉一声令下。
“开始吧。”范廉语气平淡,好像他指挥的不是刽子手手里的板子,而是戏子手里的琴弦。
狱卒褪下我的裤子,将板子高高举起,巨大的羞耻心盖过了我对疼痛的恐惧。
想我陈凤鸣,从做鸡到做人,何曾被人这样凌辱过。
“姓范的,老娘记住...”
“嘭!”板子落在皮肉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咬着牙把惨叫声咽回了肚子里。
打到第三下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我索性也不忍了,痛痛快快的喊了出来。
每一下打下来,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偏偏没死,还能呼吸,我每吸气一次,疼痛就在我的经脉游走一次,每呼气一次,就又痛一遍,我只能用呐喊声代替呼吸,喊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嘶哑的像破碎的风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