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很奇怪啊,其实我觉得……”唐昊琦心中隐隐走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刚想告诉她,却见到她面色微红的苦恼样子,突然止住了话头。
“你觉得什么?”师越真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如水,却染上了十分的忧愁。
“没……没什么。”唐昊琦突然有些不忍,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我们没能救下你的父母族人,也未能找到证据证明师家的清白——你、你应该不会绝望到要去自尽吧?”
“你一天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师越真翻了个白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凶恶,“我早就想通了,活着才有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活着,找到陷害家族的真凶然后报仇——嗯!一定要让那个人把我知道的毒药都试上一遍,受尽折磨!”
唐昊琦见她这副故作恶人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好,我就知道我们越真最坚强了。”
“什么最坚强了?”苏洛苒蓦然推门进来,好奇道。
“噫!”唐昊琦惊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不敲门的?你不知道这是越真的房间吗?越真是女孩子啊!”
苏洛苒:“……”
师越真:“……”
苏洛苒:“是我的错,但是我老远就听到了你们说话的声音——蛮好奇的。”
“不过是闲聊罢了。”师越真示意他坐,狠狠瞪了一眼唐昊琦,“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吗?”
“唔,的确有一桩大事。”苏洛苒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颇有深意地眼神在两人之间轮转几回,才道,“现如今你们不在宫中应当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把千秋匣交给了漓瑶公主。”
“千秋匣?”唐昊琦脸上写满了疑惑,“它跟千机匣是关系?”
“什么千机匣,千秋匣里面装的可是天祁皇族的传位诏书。”师越真拍了他一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历来都会交给重臣……”话到最后,师越真却沉默了。
一说起天祁的当朝重臣,任何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如今一手把持朝政的丞相——宁仲即。
也是这人下达的命令,指责师家谋逆,将她的全族人打入大牢。若是千秋匣真的落在了这人手中,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此一想,皇帝没有把千秋匣交给他,肯定也是对这些事有所考量。
“若是给了他,那继位的人选……”苏洛苒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不是那位大殿下,我就直接出家。”
“你这话讲得好没说服力,毕竟那个匣子现在又不在那谁的手上。”唐昊琦一脸无所谓道,“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有什么用?漓瑶公主不会已经偷偷打开来看了吧?”
师越真忍不可忍:“千秋匣有特殊的封口,一旦被打开过肯定会被人发现——那可是天下之大不韪,是死罪,她怎么可能会冒这个险!”
“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有办法的嘛……”唐昊琦还待再说,看到师越真瞪着他的眼神后瞬间把话吞了回去。
“你们想多了,她的原话是‘大哥会继位,多注意军中的动向,特别是三哥手下的那些人’。”苏洛苒默默喝下一口茶水冷静了一下,“别问,问就是我也不知道她如何就确定继位人是大殿下的。”
“没其他的了?”师越真突然想到之前与洛漓瑶的谈话,皱了皱眉,“她……”
“她还要我告诉你们一件事。”苏洛苒轻叹一声,“大牢之中,发生了鼠疫……”
“什么?”师越真和唐昊琦异口同声,前者是惊怒,后者是震惊。
“现在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师越真激动地直接拉住他的衣领。
“大小姐——你冷静一下,皇帝已经派太医去大牢看过了。”苏洛苒拍拍她,“只是师大人和夫人的状况似乎不是太好。”
唐昊琦将她拉住,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这个乌鸦嘴都还没说出来却还真的应验了。
“坚强点。”他轻轻拍了拍师越真微微颤抖着的背,生怕她想不开。
“本来我是说一直瞒着你的——但是漓瑶公主却说,这件事迟早得让你知道,还不如直接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苏洛苒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惋惜,轻声道,“她说,她认识的师越真,没有那么脆弱——她让我告诉你,早在师家人刚刚入狱的时候她就派人去偷偷见了师大人与夫人,他们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
师越真就那么不发一言地死死盯着他,两手攥紧成拳,刚刚留了不过两寸的水葱指甲“咔哒”一声便硬生生尽数折断,霎时便在自己的手掌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唐昊琦叹气,将她的手掰开,拿出伤药强行给她抹上。
“她还说,你现在是师家最后的一丝希望,是去自己送死让亲者痛仇者快,还是忍一时之痛等待真相大白——都随你。”苏洛苒缓缓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水蓝成色的玉牌递到她面前,“这是她的承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拼尽全力帮你。”
师越真挣脱正在抹药的唐昊琦,怔怔地接过那块水蓝玉牌,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唐昊琦:“……”
师越真轻轻摩挲着这块触手生温的美玉,不再说些什么,径直往内室走去。
“这……”唐昊琦更加看不懂了,“刚给你上完了药,记得不要再触动伤口啊!还有,不要沾水、不要——唔!”
“行了行了。”苏洛苒一把捂住他即将要喋喋不休的嘴,强行把他往门外拖,“师小姐自己就是神医,还要你嘱咐吗?快跟我走,让她安静安静吧,有些事只能让她自己想清楚。”
“唔唔唔唔唔——”唐昊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强行拖出,惹得门外的苏洛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苏洛苒将他松开往边上一推,转身将房门关上,道:“小声些说话,最近不要去刺激师小姐。”
“我以前也没有刺激她吧?”唐昊琦不服道,“让我开导开导她也不行吗?”
“你让她自己安静一下,比什么都有用。”苏洛苒无语,“有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啊?你说什么?我突然患了耳疾,听不清呀!我看我还是去厨房吃点东西补一补……”唐昊琦转身欲走,却被苏洛苒一手扯住了后衣领。
“噗。”苏洛琳一时没忍住,轻轻掩面笑出了声来。
“去宁府,探一探宁仲即的深浅,最好摸清楚他最近在干些什么。”苏洛苒对这人的不着调头痛不已,只得道,“此番师家的无妄之灾,肯定与宁仲即脱不了干系——你若是打探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才是真的帮了师小姐。”
“哼,再怎么说你也是无良奸商压榨劳动力。”唐昊琦傲娇一哼,抖了抖身子挣脱他,“去就去,指个路。”
“在玉侯街,最大的那个宅子就是——公子可得小心着些,玉侯街是有禁军轮班镇守的。”苏洛琳指了一个方向,笑着看他,“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见是妹子开口,唐昊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我知道了。”
“出息。”苏洛苒无语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怎么总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是我之前却听大哥你说,他是个很靠谱的人。”苏洛琳眨眨眼,“看样子的确不太像啊。”
“此人虽然不走寻常路,却的确是个靠谱的。”苏洛苒摇摇头,和她一同往另一边而去,“漓瑶公主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若是没有他,月卫那边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说起这些暗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出手呢。”苏洛琳一脸好奇,眼神中满含着向往,“还有一直听你提起的漓瑶公主,真的又好看又聪明?”
“漓瑶公主,她那都可以不足以用聪明去形容了——简直是心计深沉。”苏洛苒似乎又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抽了抽嘴角,“真想知道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而且月卫是直接掌握在她和唐昊琦手中,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现在正值非常时期,我会记得提醒大家行事的时候小心着些的。”苏洛琳点头,轻声道,“前几天暗线来报说看见有仪元殿的人偷偷溜去了宁府——应该是宁府安插在宫里的暗线,千秋匣在漓瑶公主那里的消息肯定已经被泄露出去了。”
“他们对沧澜殿下不了手,肯定会想办法对军队下手——毕竟如果他们打定主意要夺位,军队才是最坚实的依仗。”苏洛苒倒是并不意外,“而且现在驻守在天祁王城的军队多数都以蒙家马首是瞻,而属于皇族的那一半虎符也在三殿下手里,他们肯定会在暗中做些什么。”
“不如,我们干脆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苏洛琳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明争暗斗很费脑筋,“把这这趟水搅得再浑一点,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总有种直觉,距离千秋匣启封的时间,很近了。”
苏洛苒皱眉不语,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她说的办法。
苏洛琳也并不急,只给他时间再权衡一番。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直接从苏洛苒房间的窗口处翻入,差点将还未合眼的苏洛苒吓得魂飞魄散:“姓唐的,你不走正门就算了,还来我的房间做什么?”他起身将寝衣拢了拢,就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他,却隐隐闻到了几丝血腥味。
“你受伤了?”苏洛苒顾不得再数落他,连忙下床去查看唐昊琦的情况。
“不小心着宁仲即身边那人的道罢了。”唐昊琦此时的脸色有些白,神情凝重,“我回来的时候宁仲即已经动身,皇帝——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