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的是——哪一位皇子会成为下一代的天祁帝王。”玄衣男子轻轻凝着笑意,直直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苏洛苒被惊了一跳,连带着他已经握住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屏风之后的唐昊琦似乎也被他这话吓到了,一时之间屋内只隐隐听得到自楼下传来的歌舞丝竹之声。
玄衣男子也善解人意地并未催促,只随手接过了苏洛苒递来的茶杯,细细品味起来,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句:“不愧是望月楼,随意一杯都是这样的好茶。”
苏洛苒:“......”
“咳。”唐昊琦清了清嗓子,衷心地劝道,“贵客可知,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天祁王城,而你要打探的可是连天祁皇族都未必知道的绝对密辛。”
“在下自然知道。”玄衣男子不以为意地笑笑,“大家都是聪明人,阁下肯定早就知道在下从哪里来,肯定也知道我国国君即将与天祁公主结为姻亲之好——目前天祁皇族内部嫡长两派各自为政,我们也不过是想要求一个安心免得站错队罢了。”
呵呵。唐昊琦心里干笑两声,只试探道:“如此说来,贵客真的是很看得起望月楼啊。”
“望月楼最先出现在秋水城,不过半年时间便已经遍布天下。”玄衣男子放下茶杯,眯了眯眼,“若说望月楼背后没有天祁皇族的一份,在下可完全不相信。”
唐昊琦:“......”
苏洛苒:“......”
啧,还不算笨。唐昊琦有些烦躁地敲了敲自己的零食罐子,道:“所以说,贵客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名字?”
“是。”玄衣男子隔着屏风看着隐在后面的唐昊琦,“是哪一位皇子?”
苏洛苒扶额,心道不好,这人恐怕连四位皇子的名字都记不全。
“我一说出来,可能就会犯了忌讳。”唐昊琦“唔”了一声,“贵客又准备拿出什么来与我做这个交易呢?”
“阁下放心。”玄衣男子并不意外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几张崭新的银票,“五十万白银,算是给阁下的开口费——若是阁下所言非虚,日后还会有五十万白银奉上。”
“不愧是燕定,倒是又有钱又会做生意。”唐昊琦想了一下,“不过,我要一百万。”
“什么?”玄衣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开口费要一百万。”唐昊琦还是忍不住塞了一把坚果在自己嘴里,几口咽下道,“若是我说对了,追加的那五十万我可以不要,换成十车只在燕定生长的胡蔓草。”
“一提价便是直接提了五十万,阁下才是真的会做生意。”玄衣男子反应了过来,似乎是仔细想了一下,才道,“胡蔓草虽有些难得,十车我们也还是拿得出来,成交。”
“那请贵客先将银票给我的小弟验一验。”唐昊琦嘿嘿一笑。
苏洛苒:“......”
真是白担心一场,这货居然还给自己加戏!什么小弟,你才是小弟!
苏洛苒面上笑嘻嘻,内心狂吐槽。
玄衣男子也不推拒,便又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快速清点了一下便递给了一旁的苏洛苒。
“没有问题。”苏洛苒认真地看了看,轻声道。
“现在阁下可以开口了。”
苏洛苒闻言攥紧了手中的银票,随时准备着救场。
“大殿下,洛郗政。”出乎苏洛苒的意料,唐昊琦摇了摇零食罐子里所剩不多的坚果,张口就来。
“阁下所言为真?”玄衣男子皱了皱眉,“在下不过刚来秋水城一天,却也听说过这大殿下是最不受天祁帝王待见的。”
“是吗?”屏风后的唐昊琦似乎歪了歪头,不过他的脑袋转得极快,立时便想到了说辞,“贵客是听谁说的?怎么说的?历来各国皇族明争暗斗,这里头的水都极深,传言可不一定真实可信呐——况且,就算是真的,新君人选可是关乎着整个国家,这一代天祁帝王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怎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白白让天祁错过一个明君呢?”
“明君。”玄衣男子沉吟了一下,“阁下这么说,是认为天祁的大殿下会成为一位明君?”
“我看人还是蛮准的。”唐昊琦也不客气,想到什么直接便说了出来,“他肯定是个狼人。”
“狼人?”玄衣男子错愕。
“哦,就是比狠人还多一点,很厉害的意思。”唐昊琦摆摆手,“望月楼与贵客的交易已经就此结束了,我还要去吃晚饭呢,您请吧。”
玄衣男子:“......”
苏洛苒:“......”
苏洛苒连忙道:“这边请。”
见着二人已经出去并且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唐昊琦立刻从屏风内闪身出来,口中直道:“吓死了吓死了!还以为要暴露了呢!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话虽是如此说,他却也不敢贸然出去露面,只在刚刚两人坐下的地方又新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椅子还未坐热,门外便又有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苏洛苒的声音:“出来吧,闲杂人等都支开了。”
“呼。”唐昊琦松了口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推门而出,便对上了苏洛苒那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瞬间有些心虚,“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我是你小弟,我能干嘛。”苏洛苒没好气地道,“倒是你,你还真的敢说。”
“什么真的敢说?”
“他问的那个问题......”苏洛苒非常无语,“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笃定?”
“哦,我乱说的。”唐昊琦嘿嘿一笑,“反正我不需要负责。”
苏洛苒:“......”
苏洛苒:“兄弟,你这个思想非常危险。”
苏洛苒:“那你是怎么想到说那位大殿下的?”
“因为他只要一个名字嘛——我只知道这么一个,还是上次在宫门口遇到后专门问了宫里的人才知道的。”唐昊琦将零食罐子里剩余的坚果倒进嘴里,“其他皇子的名字我一个都不知道,不说他说谁?”
不管如何,也总算是蒙混过关了,苏洛苒叹气。
“大哥?”苏洛琳在楼梯旁试探地喊了一声,“是你吗?”
“过来吧。”苏洛苒回头应她,一把抓住想要往房间里躲的唐昊琦,将他拉了回来,“不用躲,琳琳不是外人。”
“这位是?”苏洛琳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位公子长得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怕不就是榜上张贴的悬赏通缉令。
唐昊琦扯了扯嘴角,干笑道:“那姑娘一定是看错了,在下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见人的。”
“嗐。”苏洛琳轻轻一笑,也不再作他想,轻轻附在苏洛苒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最后,苏洛苒脸色一沉,微微皱眉。
苏洛琳刻意压低了声音,唐昊琦也并未用心想要去听,但是看苏洛苒眉头一皱的表情,他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苏洛苒摆摆手,直接对唐昊琦道:“后厨应该已经将晚膳做好送去了,你快去楼上陪师小姐一起用膳吧。”
绝口不提刚刚的事,还要催他去吃饭,这摆明了就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噫,去就去——吃饭最重要,谁要管闲事。也不知道今天的晚膳还有没有红烧排骨和烤羊腿,蛮馋人的。唐昊琦摸摸自己已经开始抗议的肚皮,施施然朝楼上走去。
“今日的晚膳有单龙金乳饼、汤浴绣丸肉、清风饭,膳后甜点是玉露团和椰汁玫瑰糕。”挽月一样一样地端上桌来,面上是止不住的喜色,“难得殿下今日心情好愿意吃些荤食,小厨房做出来的这几样倒也还算是精致,还特意吩咐了他们做得清淡些,殿下等会可要多吃一点——这么瘦,奴婢每日都生怕一阵大风就把殿下给吹走了。”
“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洛漓瑶接过挽月递来的玉箸,“哪有人就能弱到被风吹走了呢?”
“只是想逗殿下多笑一笑多吃些罢了。”挽月手脚麻利地为她布菜,“这个汤浴绣丸肉可好吃了,上次殿下没胃口的时候就赏给了奴婢,奴婢吃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呢。”
“念念不忘?那这次的也赏给你可好?”洛漓瑶用玉箸敲了敲她正在布菜的手,“反正吾也吃不了多少。”
“那可不行,不然奴婢就会越来越胖,殿下却越来越瘦。”挽月抗议道,“挽华又会念叨咱们——殿下不怕吗,挽华一念叨起来可恐怖了。”
“食不言。”洛漓瑶笑了笑,不再继续说,开始下箸用膳。
而挽华就在此刻快步踏入了殿中,面上满是焦急:“殿下——”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急急慌慌的?”挽月有些奇怪地拦住她,“殿下好不容易有心情好好地用个晚膳,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说呢?就不能暂时缓一缓吗?”
平常的挽华最是端庄持重恪守本分的,怎会如此失态。
洛漓瑶不语,手上却放下了玉箸,轻声道:“挽华,出了什么事?”
挽月闻言听话地侧开了身子,挽华走近洛漓瑶几步,面上忧色更甚,直接脱口而出道:“刚刚望月楼传来的消息,师诚梁大人在大牢之中突发高热呕吐,本来狱卒觉得没什么就也只给了些伤寒药——可是现在却连带着和他处于同一间还有相邻牢房的师家人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其他人也出现了?是疫病?”洛漓瑶心里一惊,蓦地站起身来,“师大人自己就是名医,他不可能不知道!”
“正是师大人发病最快病得也最重,据说还一直在说胡话。”挽华咬牙道,“师家的医术名家倒了大半,这病来得太突然,怕是狱卒们也怕被传上。”
“既然怕被传上,为何还不上报请太医署派太医去诊治呢?”挽月气愤。
“宁仲即一口咬定是师大人谋害了父皇,将师家全族打入大牢,现在还有谁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呢?”挽华还没开口,洛漓瑶便接过了话茬,“前些天父皇才下令要彻查清楚再论罪,师大人便在大牢里出了这种事,也太巧合了。”
“是啊。”挽华有些不知所措,“望月楼那边还将这件事瞒着师小姐和唐大人,殿下想法子救救师大人吧!”
“这让殿下怎么救呢!”挽月也有些急,“殿下又不是太医!”
洛漓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备轿,咱们去仪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