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瑰死,朱友贞命王瓒代贺瑰统军驻于河上。十八年八月,王瓒率汴军五万,自黎阳渡河,将掩击魏州,李嗣源出师拒之。王瓒率其众观兵于戚城,李嗣源以前锋李从珂击之,王瓒派骁将李立率军出战,双方大战,李从珂提着双斧直取李立,李立举起双刀就劈向李从珂,双方你来我往,大战七十回合后,李立不敌,被擒。李嗣源乘势出击,大破梁将戴思远于戚城,斩首二万级。晋王以李嗣源为蕃汉副总管,加同平章事。
冬十月,晋王自晋阳至魏州,发徒数万以广德胜北城,自是,日与梁军接战。王瓒于杨村夹河筑垒,架浮航,自滑馈运相继,以通津路。晋逻骑报晋王:“汴之馈粮千计,沿河而下,可掩而取之”。晋王遣李从珂率兵五千,设伏以待之,使骑军循河南岸西上,俘获馈役数千。王瓒听闻粮草被截,大惊,说:“李存勖既然截我粮草,我就杀他个回马枪。”于是结阵河曲,以待晋师,既而兵合,双方大战,李嗣源率军来援,王瓒大败而逃,梁军大奔,赴水死者甚众。瓒众走保南城,瓒以小舟北渡仅免。是日,晋获马千余匹,俘斩万级,晋师乘胜徇地曹、濮。梁主闻王瓒大败,以瓒失律,令戴思远代之,令其还为开封府尹。
自从晋王得魏博,建及率银枪效节军。建及当将领,喜欢用家资散给士卒。晋王派宦官韦令图做监军,令图对晋王说:“建及得士心,怕他有异志,不能叫他率牙兵。”晋王于是用其当代州刺史,建及忧闷而死,终年五十七岁。同月,镇州大将张文礼杀其帅王镕。李存勖方与诸将宴,酒酣乐作,闻镕遇杀,遽投觯而泣说:“赵王与吾把臂同盟,分如金石,何负于人,覆宗绝祀,冤哉!”
赵王王镕自幼聪悟,然仁而不武,征伐出于下,特以作籓数世。专制四州,高屏尘务,不亲军政,多以阉人秉权,出纳决断,悉听所为。皆雕靡第舍,崇饰园池,植奇花异木,递相夸尚。人士皆裒衣博带,高车大盖,以事嬉游,籓府之中,当时为盛。王镕宴安既久,惑于左道,专求长生之要,常聚缁黄,合炼仙丹,或讲说佛经,亲受符箓。镇州西山多佛寺,又有王母观,镕增置馆宇,雕饰土木。道士王若讷者,诱镕登山临水,访求仙迹,每一出,数月方归,百姓劳弊。王母观石路既峻,不通舆马,每登行,命仆妾数下人维锦绣牵持而上。有阉人石希蒙者深得王镕宠信,王镕整天和石希蒙鬼混在一起。
王镕自西山回,宿于鹘营庄,将归府第,希蒙劝之他所。宦者李宏规对镕说:“方今晋王亲当矢石,栉沐风雨,王殚供军之租赋,为不急之游盘,世道未夷,人心多梗,久虚府第,远出游从,如乐祸之徒,翻然起变,拒门不纳,则王欲何归!”王镕惧,李宏规促归。石希蒙中伤李宏规说:“李宏规恐吓大王,专作威福,王应该多蓄猜防。”王镕由是复无归志。李宏规闻之怒,使亲事偏将苏汉衡率兵擐甲遽至镕前,露刃对镕说:“军人在外已久,愿从王归。”李宏规进说:“石希蒙说王游从,劳弊士庶,又结构阴邪,将为大逆。臣已侦视情状不虚,请王杀之,以除祸本。”王镕不听。李宏规因命军士聚噪,斩石希蒙首抵于前。王镕大恐,遂归。
回到王府,王镕令其子王昭祚与大将张文礼以兵围李宏规及行军司马李蔼宅,并族诛之,误杀者凡数十家。又杀苏汉衡,收部下偏将下狱,穷其反状,亲军皆恐,王镕复不时给赐,众益惧。张文礼性凶险,多奸谋,辞气庸下,与人交言,癖于不逊,自少及长,专蓄异谋。因亲军反侧,密谕之说;“王将坑尔曹,宜自图之。”众皆掩泣相对说:“王待我如是,我等焉能效忠?”是夜,亲事军十余人,自子城西门逾垣而入,王镕方焚香受箓,军士二人突入,断其首,放进袖里而出,遂焚其府第,烟焰亘天,兵士大乱。王镕姬妾数百,皆赴水投火而死。军校有张友顺者,率军人至张文礼之第,请为留后。王镕长子王昭祚,乱之翼日,张文礼索之,斩于军门。次子王昭诲,当王镕被祸之夕,为自己的亲军携出府第,置之地穴十余日方得免。昭诲听闻王氏已遭灭族,乃髡其发,被以僧衣。属湖南纲官李震南还,军士以昭诲托于震,震置之茶褚中。转展至湖湘,在南岳寺出家,楚王马殷岁给其费。
时张文礼遣使请旄节于李存勖,李存勖说:“文礼之罪,期于无赦,敢邀予旄节!”左右说:“方今事繁,不欲与人生事。”李存勖不得已而从之,乃承制授文礼镇州兵马留后。
初,王镕令偏将符习以本部兵从李存勖屯于德胜。文礼既行弑逆,忌镕故将,多被诛戮,因遣使闻于李存勖说:“欲以他兵代习归镇。”符习等惧,请留。李存勖令传旨于符习及别将赵仁贞、乌震等,明正文礼弑逆之罪,且言:“尔等荷戟从征,盖君父之故,衔冤报恩,谁人无心。吾当给尔资粮,助尔兵甲,尔试思之!”于是符习等率诸将三十余人,恸哭于牙门,请讨张文礼。李存勖因授符习成德军兵马留后,以部下镇、冀兵致讨于文礼;又遣阎宝以助之,以史建瑭为前锋。
义武军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听闻李存勖派兵讨伐张文礼,乃与将领们商议说:“镇,定之蔽也,文礼虽有罪,然镇亡定不独存。”于是派人请求李存勖不要发兵。李存勖把张文礼写给后梁的蜡书给王处直看,说:“文礼负我,师不可止。”王处直有个儿子王郁,朱温进攻定州时,王郁兵败跟随王郜逃亡,唐晋王李克用将女儿嫁给他,并任命他为新州防御使。王处直听说李存勖决意要讨伐张文礼,心里很惶恐,于是,写秘信给王郁说:“儿如果能够引契丹进军入塞,来牵制晋兵,让其不能够攻打镇州,孤将让汝成为我的继承人”。王郁接到父亲的秘信后大喜。养子王都听说王处直的计划后,很不高兴,说:“契丹乃塞外恶狼,引狼入室,后患无穷”。王处直不听。
张文礼听闻李存勖准备出兵讨伐,大恐。不断派使者南通朱梁,北结契丹,晋兵往往擒获其使,李存勖遣人送还,张文礼由是愈恐。阎宝和史建瑭势如破竹攻到赵州城下,赵州城守将关城门自守。史建瑭单枪匹马来到城下大喊说:“赵州城守将你听着,朱温曾经率大军五十万将攻镇定,我史建瑭与李存审(符存审)带领几千精兵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你们识相的就快打开城门投降”。赵州将士大惊,史建瑭于是一挥而上带领士兵攻城,晋军锐不可当,三天就攻下了镇州门户赵州城。时,张文礼腹部生疮,及闻史建瑭攻下赵州,惊悸而卒。其子张处瑾、张处球秘不发丧,军府内外,皆不知之,每日于寝宫问安。张处瑾与其腹心韩正时参决大事,同谋抵敌。韩正对张处瑾说:“晋兵精锐,我们应该死守滹水。”张处瑾于是令大将张友顺带兵守滹水。阎宝、史建瑭进渡滹水,擒贼党张友顺以献。
九月,阎宝进逼真定,结营西南隅。掘堑栅以环之,张处瑾带兵拼命抵挡,阎宝攻城不克,乃与史建瑭商议对策,史建瑭说:“镇州城高壕深,我们不如决大悲寺漕渠以浸其郛?”阎宝赞成。于是带兵掘开大悲寺漕渠,大水气势汹汹的冲向镇州城,镇州守军惊慌失措。韩正对张处瑾说:“大悲寺漕渠水不多,公子不必惊慌。”张处瑾乃亲自安慰守城将士,不多久水退,大家虚惊一场。
冬十月己未,梁将戴思远听闻李存勖出兵攻镇州,大喜,乃出兵攻晋德胜北城,李存勖命李嗣源设伏于戚城,令骑军挑战。梁军大至,李存勖御中军以御之。梁军大败而退,李从珂以十数骑杂梁军而退,至垒门大呼,斩首数级,斧其望橹而还。李嗣源大噱说:“壮哉,阿三!”。梁军愈恐,步兵渐至,李嗣源以铁骑三千乘之,梁军大败,晋俘斩二万计。
晋王李存勖想乘胜追击,突然北方来报:“阿保机出动大军来援助镇州。”李存勖于是令李嗣源和李存审为两翼守黄河,自己亲率大军北击契丹。
戴思远探知李存勖率大军北上敌契丹,乃总兵以袭魏州,至魏店,遇李嗣源骑军适至,戴思远乃涉洹水,陷成安,复归杨村寨,尽率其众,攻德胜北城。城中危急,李存审昼夜乘城以拒之。
十九年正月,契丹三十万来援镇州,前锋至新乐。时李存勖在镇州行营,闻前锋报“契丹渡沙河”,军中咸恐,诸将咸请权释镇州之围退还魏州以避之。李存勖犹豫未决。阎宝见晋王,指陈方略,说:“现在乃深冬,契丹军无粮草,深入汉地,一定不能够持久!如果大王现在撤兵,我军一定惊慌失措,契丹骑兵就会追击我军,到那时候兵败如山倒没人可以收拾得了。”李存勖这才醒悟过来,下令戒备,晋军军情乃安。谋士郭崇韬也对李存勖说:“安巴坚大军号称三十万其实就是十万,况安巴坚只为王都所诱,本利货财,非敦邻好,只要其前锋稍有挫败,遁走必矣。况我新破汴寇,威振北地,乘此驱攘,焉往不捷!且事之济否,亦有天命。”李存勖从之,乃说:“霸王举事,自有天道,契丹其如我何!国初,突厥入寇,至于渭北,高祖李渊欲弃长安,迁都樊、邓,太守说:“猃狁孔炽,自古有之,未闻迁移都邑。霍去病,汉廷将帅,犹且志灭匈奴,况帝王应运,而欲移都避寇哉!”文皇李世民雄武,不数年俘二突厥为卫士。今吾以数万之众安集山东,用王德武功教训一下契丹这些奴役小人,安巴坚生长边地,岂有退避之理,吾何面视苍生哉!尔曹但驾马同行,看吾破之。”李存勖亲御铁骑五千,至新城北,遇契丹前锋万骑,李存勖精甲自桑林突出,光明照日,契丹诸部愕然缓退,庄宗分二广以乘之,北骑散退。时沙河微冰,契丹骑兵多陷,安巴坚退保望都。
是夜,李存勖次定州,翌日出战,遇奚长托诺五千骑,李存勖亲军千骑与之斗,敌骑围李存勖数十重,存勖奋击,契丹骑兵良久不解。此时,外救不及,李存勖挺马奋跃,出入数四,酣战不解。前锋将士连忙飞马禀报大将李嗣昭,言:“晋王被契丹重兵围困,危在旦夕。“李嗣昭听闻后,号泣赴之。
李嗣昭引三百骑来到李存勖与契丹酣战处,立即怒喊着率铁骑横击重围,李嗣昭驰突出没者数十合,契丹兵大乱,铁阵被攻破,嗣昭掖李存勖而归。
时值大雪,野无所掠,契丹马无刍草,冻死者相望于路。安巴坚召卢文进,以手指天谓之说:“天未令我到此。”乃引众北去。李存勖率精兵骑蹑其后,每经安巴坚野宿之所,布秸在地,方而环之,虽去无一茎乱,李存勖对左右说:“蕃人法令如是,岂中国所及!”李存勖至幽州,发二百骑继续侦察安巴坚的大军,皆为契丹后军所获,李存勖听闻后叹息:“安巴坚进退有度,不愧是久经沙场。“于是下令撤兵。
张处瑾初闻契丹大军到来,大喜,召集众将士说:“我们真定将士乃天下精兵,曾经帮助光武帝平定天下,我们不要被史建瑭吓唬怕了,有胆量的跟本将军出战。”众人欢呼雀跃,跟随张处瑾与晋前锋将史建瑭战于城下,史建瑭为流矢所中而卒。
是月,戴思远获晋王李存勖追袭契丹至幽州,乃再寇德胜北城,筑垒穿堑,地道云梯,昼夜攻击;李存审极力拒守,城中危急。李存勖自幽州闻之,倍道兼行以赴,梁人闻李存勖至,烧营而遁。
三月,镇州城中饥,张处瑾之众出城求食,阎宝纵其出,伏兵截击之。张处瑾令其弟张处球率精兵化装成饥民与饥民蜂拥而出,张处球率领精兵乘机杀向阎宝军,时,晋诸军未集,阎宝为贼乘,乃收军退保赵州,阎宝既失大将史建瑭,又败于张处瑾,因惭愤成疾,疽发背而卒,时年六十。李存勖听闻阎宝和史建瑭败亡,大惊,令大将李嗣昭代阎宝。
张处瑾听闻安巴坚大败而退了,惊愕,后又闻晋军的主将都死了,大喜,于是召集精锐,准备偷袭晋军。七月二十四日,张处瑾将其父囚禁的光禄大夫墨君和释放,张处瑾对墨君和道歉说:“先父囚禁光禄大夫是其不对,现在河东要灭我镇州,请大夫亲自出马,挽救镇州百姓。”墨君和为难,但是想到镇州百姓,于是答应张处瑾。
墨君和率领众弓箭手出自九门,李嗣昭设伏于故营,墨君和兵至,伏发,晋军击之几乎殆尽;墨君和和两人匿于墙墟间,李嗣昭环马而射之,两人应声而倒,墨君和还射,矢中李嗣昭脑,嗣昭箙中箭尽,拔贼矢于脑射墨君和,一发而毙之。李嗣昭日暮还营,所伤血流不止,是夜卒。晋王李存勖听闻李嗣昭卒于师,大哀说:“丧我上将。”于是命检校太傅李存进继之。
梁将段凝听闻张处瑾屡败晋兵,乃攻陷卫州,擒刺史李存儒。梁将戴思远又陷共城、新乡等邑。自是,澶渊之西,相州之南,皆为梁人所据。
李存进进营东垣渡,夹滹沲为垒,沙土散恶,垣壁难成。存进斩伐林树,版筑旬日而就,镇州军不能寇。九月,王处球尽率其众,乘李存进无备,奄至晋兵垒门。李存进闻之,得部下数人出斗,驱贼于桥下。俄而镇州军大至,李存进后军不继,李存进血战而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