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军没有起义之前,“忧国忧民”的翰林学士刘允章谨冒死上谏皇帝:臣闻太直者必孤,太清者必死。昔晁错劝削诸侯之地,以蒙不幸之诛。商鞅除不轨之臣,而受无辜之戮。今并臣三人矣。
守忠怀信,口不宣心。则刎颈刳肠,向阙庭而死者,并臣是也。救国策从千里而来,欲以肝脑,上污天庭,欲以死尸,下救黎庶。臣死之后,不见圣代清平,故留贱臣以谏明主。
杀身则易,谏主则难。以易死之臣,劝难谏之主。伏见陛下初登九五,颁下诸州:开直谏门,言者无罪。四方雷震,百里奔驰,至阙庭者,愿陛下置升平之业矣。陛下既不用其策,不舍其过。或鞭挞市朝,囚禁园苑,深埋沟壑者,不知其数;乞食道途者,不记其名。夫输忠献策之臣,匍匐阙庭者,岂敢欺陛下乎?大臣爱位而不敢言,小臣畏死而不敢谏。忘生请死之罪,往往冒死天庭者,知陛下觉悟也。以宰臣为度外之官,以御史为不速之任。冤者不得伸。君子所以深藏,小人所以谋乱。自古帝王以御史为耳目,以宰相为股肱。股肱废则不能用,耳目蔽则不能视。
今陛下废股肱,蔽耳目,塞谏诤,罪忠良。欲令四海不言,万方钳口,可不谓也。臣恐千秋万岁,说陛下不圣,笑陛下不明。臣所以急也。当今天下求进之臣,贤愚混杂,善恶同群。真智真愚,何所分别?取之则善恶进,舍之则贤愚退。何不使至愚在野,至贤入仕?使疑天下食禄之家,凡有八入。臣请为陛下数之:节度使擅自更改中央的命令,一入也。用钱买官卖官,二入也。诸官员看上司的脸色报功优,三入也。武将做文官的职位,四入也。虚衔入仕,五入也。改伪为真,六入也。媚道求进,七入也。无功授赏,八入也。
国有九破,陛下知之乎?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贿赂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臣闻自古帝王,终日劝农,犹恐其饥;终日劝桑,犹恐其寒。此辈不农不桑,坐食天下。欲使天下之人尽为衣冠矣,天下之人尽为将士矣,举国之人尽为僧尼矣,举国之人尽为劫贼矣。欲使谁人蚕桑乎?
今天下苍生,凡有八苦。陛下知之乎?官吏苛刻,一苦也。私债征夺,二苦也。赋税繁多,三苦也。所由乞敛,四苦也。替逃人差科,五苦也。冤不得理,屈不得伸,六苦也。冻无衣,饥无食,七苦也。病不得医,死不得葬,八苦也。
仍有五去。势力侵夺,一去也。奸吏隐欺,二去也。破丁作兵,三也。降之为客,四去也。避役出家,五去也。人有五去而无一归,人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官有八入而无一成。凡有三十余条。上古已来,未之有也。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源;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百姓有冤,诉于州县,州县不理;诉于宰相,宰相不理;诉于陛下,陛下不理。何以归哉!
苍生嗷嗷,何负陛下?天下征战,未有了期,则祸难起于腹心,蜂虿生于手足。陛下左右,无人敢言,但知润色美词,悦情畅志而己。岂知千里零落,万里凋残者哉?今国家狼戾一作狈如此,天下知之,陛下独不知之。天下不敢言,臣独言之。万死一生。臣死一介之命,救万人之命。臣今虽死,犹胜于生。臣献策千条,未蒙一问。羁孤贫病,流落风尘。眷恋朝廷,而不能去。倘陛下览臣愚见,知臣愚忠,则理乱斯须,存亡瞬息。太平之日,昭然目前,必也。陛下不以万国为心,不以百姓为本。臣当幸归沧海,葬江鱼之腹,不忍见国难危。臣之愿毕矣。臣恳擗不胜痛切感惧之至。
唐僖宗看到这样的奏章,哈哈大笑说:“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无趣的大臣怎么上这样悲观的奏章!”立即把奏章扔到一边去,等到中原农民军四起,唐僖宗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把刘允章的奏章看了一遍,感动得差点流泪,心想:“大唐王朝还有这样的忠臣,真是难得!”立即任命刘允章为东都留守。
刘允章来都洛阳,下令加强兵备,同时下令洛阳周围州郡的统帅向洛阳靠拢、支援。洛阳周围的统帅大部分是花银子买的官职,一听说黄巢势大,个个弃官而逃。几个月后,黄巢率领几十万大军围攻东都洛阳,令赵璋,孟楷、王璠围困东门,尚让、费全古、盖洪围西门,林言、柴存、黄揆围南门,郑汉璋、马详右、黄皓围困北门。
留守刘允章看到农民军把洛阳围困得密密麻麻,一筹莫展,不断仰天长叹说:“早听老夫的话,天下也不会败坏到如此地步!”众将不断安慰,刘允章看到下面全部是摩拳擦掌的农民军,心灰意冷。黄巢率军在城下喊话说:“打开城门投降不杀,否则城破之日,片甲不留。”刘允章差点晕到,左右连忙把他扶住。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不断在旁边劝说刘允章:“国家气数已尽,我们不如归顺农民军吧?”刘允章无奈,只好下令打开城门,旁边一个忠于朝廷的官员大叫说:“老匹夫,你以前不是如何的纸上谈兵、为国为民吗?现在怎么把国家的东都送给贼寇。”刘允章的亲将大怒,一刀就把那个官员给砍了,没人再敢说三道四。刘允章颓废的从城楼慢慢走下,以百官迎农民军入城,黄巢劳问不已,下令:“禁止掠夺,违令者斩。”洛阳里闾晏然,人民安居乐业,又有很多贫苦大众加入农民军。黄巢接见刘允章说:“现在洛阳本大将军已经接收,刘先生已经老了,还是退休回家修养吧。”刘允章坐废于家,几天后以疾卒。
僖宗听闻洛阳已破,急忙令郑畋出任凤翔陇右节度使,并在宫中摆宴给田令孜饯行,田令孜,本姓陈,西蜀人,入宫后过为田宦官为义子,懿宗时任小马坊使,和太子李儇玩得很好。僖宗继位后成为僖宗的心腹。田令孜以前说要上战场为国家分忧,本来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想上前线送死,于是连忙磕头说:“皇上你不能离开我,离开我后众大臣就会对你不利。”僖宗忧虑的说:“孤只是想让你到信门替孤慰问神策军,鼓舞他们的士气,没说让你上前线。”田令孜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这件事臣一定办好,臣准备从家财中拿出千金慰劳神策军。”僖宗大喜,令田令孜立即去办。
明日,田令孜从国库选了一批粗布绸缎,来到信门的神策军营,慰问厚赏神策军。神策军士气低落,看到那些粗布绸缎个个窃窃私语说:“我们又不是妇人,要粗布绸缎干什么”。田令孜用杀鸡似的尖叫声对神策军众将士说:“现在国家已到了危难关头,现在是你们报答国家的时候了,现在我每人发两匹布,一匹粗布,一匹绸缎,粗布给你们做衣服,绸缎给你们老婆做衣服,现在国库空虚,有粗布绸缎发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要珍惜。”于是令神策军准备出征。神策军士皆是长安豪富家子弟,只是为了厚得供给和赏赐才贿赂宦官挂名军籍的,平日高车大马,悠然自得,未尝经历战阵。一旦听说出征,吓得父子抱头相哭,为了逃避战事,很多人以金帛雇商贩、贫民与无赖代行。那些商贩、贫民和无赖来到军营,张承范下令列军,商贩、贫民和无赖根本就不像个勇猛的兵士,观者寒毛以栗。
僖宗令张承范以强弩三千与李克让带领神策军防关,李克让,李克用之仲弟。少善骑射,以勇悍闻。咸通中,从讨庞勋,以功为振武都校。乾符中,王仙芝陷荆、襄,朝廷征兵,克让率师奉诏,王仙芝死,以功授金吾将军,留宿卫。初,李克用的懿祖归顺大唐,宪宗赐宅于亲仁坊,自长庆以来,令各地藩镇、部族、首领相次一人典卫兵。李克用在云中起兵造反,杀段文楚,朝议罪之,命加兵于李克用父子,李克让惧,将逃归,天子诏巡使王处存夜围亲仁坊捕克让。眼看官兵就要合围,李克让与纪纲、何相温、安文宽、石的历等十余骑弯弧跃马,突围而出。官军数千人追之,比至渭桥,李克让与部将弯弓射箭,死者数百。克让自夏阳掠船而济,归于雁门。明年,僖宗饶恕李克用造反的罪过令其讨贼勤王,李克让复入宿卫。
张承范见兵力稀少,辞说:“安禄山率兵五万陷东都,今贼众六十万,过禄山远甚,恐不足守。”僖宗不许,说:“现在国家处于危难之中,各地藩镇还没有到来,将军勉之”。张承范与李克让只好硬着头皮带领士兵赶赴潼关。
黄巢进取陕州、虢州,檄关戍说:“吾道淮南,逐高骈如鼠走穴,尔无拒我!”官军们害怕不已。张承范只令士兵带了三天粮食,兵过华阴,神策兵所带的粮食已吃完,地方官也缺粮,神策兵不能够吃饱,有些无赖开始起哄说:“饭都吃不饱,还打什么仗!”神策兵听到这些声音,个个豪无斗志。
拿下洛阳后,黄巢令尚让、盖洪和费全古率军十万进逼潼关。十二月,农民军先锋尚让率领盖洪、费全古等大将攻关,潼关守将兖海节度使齐克让领军出战。两军对垒,尚让出马说:“汝等何人,既然敢挡我大军。”齐克让大叫说:“我是你齐爷爷,有本事放马过来。”尚让大怒,舞起陌刀大战齐克让,齐克让抡起开山斧左挡右劈,八十回合下来尚让不敌。费全古拿着长矛飞马奔出直取齐克让,齐克让与其大战五十回合,盖洪手抖,飞马奔回。盖洪抡起双斧骤马而来和齐克让又大战,官军一阵冲杀,尚让少却。齐克让扎营在关外,尚让给黄巢写军报说:“齐克让勇猛,我军攻关不利。”黄巢大怒说:“何人敢蝼蚁挡车,立即下令全军赶赴潼关。”农民军于是召集三十万大军出发。尚让领军再出战,官军和农民军互有杀伤。俄而黄巢率军三十万至,巢师大呼,川谷皆震,官军开始害怕,齐克让大怒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后退者斩。”官军开始稳定下来。齐克让下令回营坚守。
几天后官军粮食吃完,一些士兵开始埋怨:“吃都没有吃的,还说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时官军士兵饥甚,个个想逃,一些人干脆潜烧克让营,归顺农民军。齐克让见兵变,连忙率领所部奔走入关,守关将领张承范见齐克让狼狈而回,忙问:“怎么回来了?”齐克让把头盔一扔,怒说:“现在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朝廷既然不支援粮饷,这仗该怎么打啊!”张承范无奈的说:“那我们只有坚守了”。唐守关众将领对齐克让和张承范说:“贼势大,怎办?”张承范出金谕军中说:“诸君勉报国,救且至。”齐克让对张承范说:“国家有难,既然让将军出私钱,我深感惭愧。”士感泣,个个为国拒战,农民军稍退却。黄巢见官军援师不继,急攻关,官军矢尽猛扔,接着用发石车飞石以射,农民军伤亡惨重。尚让请求停止攻击,黄巢大怒说:“大事是否成功在此一举,如有后退者斩。”
大军战到傍晚,黄巢见久攻不下,下令退兵,深夜,黄巢令趫伟带领五百精兵为敢死队,准备偷袭。趫伟带领五百精兵偷偷摸摸的来到关下,偷过内堑,突然发起攻击,官军发现趫伟等兵,李克让乃带领所部搏战。双方精兵短兵相接,黄巢带领大部队跟上,亲自驱士兵填内堑、火烧关楼,双方又战到天亮,关楼被火烧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