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芷兰并不能常见到叶天泽,她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有点失落。叶天泽真的很忙,有时很晚回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如意的房中,她则安静的每日抚琴、捧书,定时吃饭、睡觉,她不须操持家里的任何事,她仍像个大小姐,什么都不用操心,所有人都呵护她。
她就这么的看着春光渐渐流逝,夏日即将来临,然后等到、等到最爱的那个外祖母离去,她再追随而去。想到这,她的眼眶里有点肿涩,眼泪又要出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待她。
前院一阵喧哗声,应该是叶天泽回来了,她不想迎去,她不是他想见的人,他的如意才是这个家里他最想见到的人,她只是他折辱的对象。
她每日的坐在这个亭角,她遐想着这是幼时外祖母家的院落,外祖母总是没一会叫她一声,怕她跑的远了,一会就问她饿不饿、渴不渴,舅舅舅妈也是把家里好的东西都给她,表弟表妹也很听她的话,一块去玩,她所有的安定的生活都在那一段。
但最快乐的时光却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那只有对她才展现的温柔、他看着她时的笑,他们牵手走过的布满鲜花的山坡。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现在他只会对如意那样。
天色已经渐暗,她回到房中,她没有燃灯,她越来越喜欢黑暗,黑暗似乎能让她躲在里面疗伤。
刺目的光亮还是让她回过头来,叶天泽,他怎么来了。她不知道该是紧张还是欣喜,一时无语。叶天泽看着她,她又消瘦了,家里的厨子是不是该换了。
他其实经常看到她,只是她不知道,深夜他常掠进她的房间,看她睡梦中仍紧蹙的眉头,和常挂在眼角的泪水。他忘不了她,她也忘不了他,这一生,她都会刻在他的心头,只有她,才能让他有那么多的爱恋和快乐。谁都再不能给他那样的回忆,她的一颦一笑,全部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走近来,他的手掌不自觉伸过去贴着她的脸,他的眼神如此复杂。芷兰有点沉沦,有些分不清时空,这不是他害怕的叶天泽,而是那个在山坡上对她无比怜惜的叶天泽。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阵风吹来,叶天泽拿着的蜡烛火光摇曳了一下,两人同时都醒了过来。叶天泽问:“为何不去吃饭。”芷兰叹口气,让他拉着她的手,走去前厅。
如意已经在帮忙布置了,她越来越像个当家主母,也让芷兰觉得自己更像个外人。按次序坐好,一家人开始用餐。芷兰和如意吃的都不多,叶老夫人就一个劲儿的催天泽给二人夹菜,两房媳妇,至今都没有动静,她怎能不着急,虽天润已有子嗣,可是诺大的家里得多有些儿孙绕膝才是。
叶老夫人并不怪罪芷兰,她知道这孩子无辜,她也见过芷兰带给天泽的笑容,那笑容是从心里溢出来的,叶老爷自小就训练两个孩子,他们哪有什么童年快乐,只有芷兰,让天泽这个从小就像是大人样的孩子,脸上心上都是快乐。那种快乐连他们爹娘都不忍破坏它,虽然知道结局肯定会让孩子伤心,但是他们也暂且不闻不问。如今这俩孩子虽还有心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天泽这孩子很难动情,但动了情,就再难收回。可是这如意…她不觉叹了口气。天泽问母亲为何叹气,叶老夫人佯瞪着他说:“你还问我,你何时能让我抱上孙儿,整日的不归家”。天泽也不觉失笑。俩个媳妇都低下了头。
他从来都是去如意房里的,芷兰也已习惯了。可是今夜她真的睡不着,思绪飘乱。夜深了,还是睡不着,她就这么闭着眼,一动不想动。
她虽然没有睁开眼,可是她感觉到面前有人,是、是、是那熟悉的气味,是他,她一下子睁开眼,真是他,是叶天泽。叶天泽没想到她竟然睁开眼,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
初夏的夜晚还是有点热,她的手臂放在薄被外。她看着他如此近的在她的面前,那么多少次梦中总有个人在她面前是真的了,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她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的手指不觉的放在自己唇边,她怕自己哭出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叶天泽有点懊恼,叶天泽、叶天泽,你真不该来。
他一回来,就忍不住的想看到她,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等他在书房处理完事务后,多是深夜,她已歇息,他就会忍不住的潜入她的房间,坐到她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睡梦中的容颜。可是这次他没看多久,她就醒了,她也这么看着他,眼里慢慢闪起晶亮,她又要哭了吗?他叹息着,他对她终还是无自制力。他欲起身离开,可是他的衣袖被她怯怯的拉住,那微弱的力道,却让他无法挣脱。他拉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慢慢的唇也吻向她的,她的气息还是当年的那样,只是这次不是在梦中,而是真实的。这四年多来,每夜她的身影都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抓向她的时候,他就会醒,让他饱受折磨。
有一点极细微的声音在室外想起,叶天泽瞬间警觉,他手一拂,芷兰就失去了知觉,他翩身而出,这府里有人在暗夜活动。
是梦吗?她醒来,她觉得他昨夜来过,可是又不像,或者真是梦,因为早上他坐在桌前,他温柔的看着如意,而如意也甜蜜的看着他。如意夹向他碗中的任何小菜,他都不挑剔的吃掉。他没有正眼看一眼芷兰。
芷兰和如意的生辰都在同一个月,府里要好好操办。芷兰的先过。叶老夫人还亲自为芷兰下了碗长寿面,面瘦长,故取谐音寿(瘦)长,叶天泽让人给她送去各式华丽的衣裳,金光闪闪的首饰,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他应该知道她平日不喜珠翠绫罗。而且他有事,并未出现在她的生辰宴上。
然后是到了如意的。府里提前就准备了,张灯结彩,那晚,叶天泽亲自给如意送了一副精致的耳坠,还有一只放在锦盒中的玉如意,如意拿到手高兴的都快要哭了。满桌的菜都是如意喜欢吃的。饭后一群人还来到护城河边为如意放孔明灯祈福。这才是过生辰,芷兰咬着唇,她知道叶天泽对如意有多看重。
河上不知怎么又瓢来一支无人搭载的小舟,众人正在奇怪,那舟到了跟前,舟上铺满了鲜花,有红、黄、紫色,虽是山间野花,却鲜艳好看,尤其这样出场,更是显得奇巧。上面书一笺:贺如意芳诞之喜。如意喜极而泣,扑入叶天泽怀中。
芷兰希望能失足跌入河中淹死,那花应是从那山坡上采摘。叶天泽你果然决绝,杀人不过一刀,你却用钝刀凌迟她。你贺她生辰,何必拉着我来看这一幕。芷兰明白叶天泽是借如意来报仇,既给美人献了殷勤,又折辱了她。他不曾对她有只言片语的不敬,但他做的一切,只有她知道。他的手法狠辣而且无痕。
芷兰躺在床上,她觉得心里疼的人都不能翻动。他是有备而来。你们赢了!芷兰如死了般卧在那,死也许都没有这么痛。
自那日后,芷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至多在园子的花下弹琴,缤纷的落英坠在她身上,她像落入凡间的仙子,如此哀愁。府里的丫鬟仆人看到都会替二夫人感伤,二少爷怎么会这么对二夫人呢。二姨娘是美,可是美的真实,而二夫人呢,美到不像凡尘之人。
叶天泽也没有再做什么事刺激芷兰,只是依然极尽疼爱着如意,如意全身都泛着光采。芷兰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虽病弱的同时,还是高贵而倔强的抬起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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