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仁处变不惊依然保持本色,段雨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从没想过自己这样清心寡欲低调做事之人还有机会做官,突然天上掉下个主任砸到他的身上,猝不及防的他虽然勉强接住了,但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曾经吹嘘一辈子不当官的段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激动,看来人类皆名利之徒。
段雨尽力想表现的自然一些,但越装越难受,大家还是看透了他的内心世界,桃谷六仙中的其他人对他太了解了,刘春阳说段雨你就别装了,太难受了。段雨被对方点透了心思嘿嘿一笑淡定不起来了,过去标榜于天下的清高一下子就寻不见了,干脆直接就表现出热血沸腾的样子。
在新领导班子走马上任之际,赵局长警告各位:我们是来为群众服务的,不是来给教职工当黑心老爷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别让历史的悲剧在你们身上重演。王学敏代表新班子赶紧向赵局长做出保证,说决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赵局长一听说好,王学敏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要秋后算账的,如果不能兑现承诺,那你们就立即下马为民。赵局长号召大家开拓进取,巩固改革新成果并要求大家不断创新,放手大干,创造出一套新的管理模式,在渭北旱原上竖起一面新的大旗,带动全区教育走向现代化。
段雨心情仿佛沸腾的开水,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味杂陈,这种心情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难以控制,老婆说他爱官不要脸,一个烂主任就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没出息。段雨说怎么,你也混个一官半职给我看看呀。老婆说不是为了你,我早都升官发财了。
段雨现在看出了自己的骨子里也是学而优则仕的,只是原来这种念头没有适合它生长的土壤或者是一种奢求。人最难了解的是自己。看来,过去的一切标榜和清高都是一张假面具,这种境界从来没有成为心灵的主宰,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就其内容而言,它只是政治权力的总结和铺垫,自己接受的教育从小就打上了中国历史的印记。
段雨也是命苦。宣布他为主任的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激动得辗转难眠,满脑子的未来勾画奇思妙想,只想着今后怎样才能把工作干好,不要辜负了领导和群众的期望。这样想到半夜,家里的电话铃声就响了。段雨一问,是宿舍管理员打来的,心里一惊。宿舍管理员果然告诉段雨一个男学生刚才突然昏迷不醒,情况十分危急,弄不好要出人命。
段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囫囵穿上衣服就向学校跑去。路上段雨冻地直打哆嗦,嘴里便嘟囔开了:“怎么这么穷命刚一上任就遇上了麻烦事。可别出什么意外。”
段雨气喘吁吁跑到宿舍一瞧,这个学生宿舍已经乱成了一团,段雨拨开人群走近一看,只见一位学生口吐白沫嘴角抽搐已经昏迷不醒,情况非常不妙。
事不宜迟,段雨马上叫上医院。同宿舍的几位学生一听,立即背上病人就向马路上奔去,段雨跟上来站在马路当中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把病人塞了进去,让司机加大油门直奔秦川厂附属医院。下了车段雨给司机付车费,司机说你们不是他的父母还这样尽职尽责,难道我就不能尽一点义务?他说啥都不要钱。段雨和司机紧紧地握过手告别后赶快就把人抬进急救室,医生诊断后说情况不妙,这种病需要一种特效药才能留住他的性命,但糟糕的是由于这种病例极为罕见,医院平时根本就没有准备这种药品,但大夫提醒他们说只有镇上的新特药店和仲平大药房才有,而且留给病人救命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段雨听后惊得满头大汗,二话没说又撒腿直奔新特药店,平常需要三十分钟走的路,这次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一到地方他就赶紧敲门。但由于他敲门声冲击力太大,再加上时间又是半夜,吓地魂不附体的女店主说啥也不开门。段雨一看无济于事,又率众冲向仲平大药房,这次段雨吸取上次教训,自己一人上前轻轻敲门,只是柔声相问。值班的人起床问明情况,便迅速给段雨拿了药,二百四十块的药钱段雨掏了,这可是段雨两个月的零花钱那。
拿到药的他们迅速赶回了医院,最后的五分钟,生命在死亡的边缘终于被拉了回来,段雨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我的上帝,这哪是当官,这简直是要命,段义虽痛却快乐着,段主任的称谓不是没有代价的。看到情况转危为安,放下心来的段雨顿感身软如泥,一下子瘫坐到了椅子上浑身没有了一点气力。王学敏等人这时也闻讯赶来,问明情况后紧紧握住段雨的手说这件事情你处理的太及时了。
受到校长表扬,段雨心里美滋滋的。
王学敏见段雨如此辛苦,折腾得够呛,便让段雨回去休息一会。段雨一想自己明天还有课,就回去打了个盹,第二天他舍己救人的事迹一下子就传遍了全校,段雨因此就获得了大家的广泛称颂。这才是真正为人民的段主任呀。段雨本来还心疼自己的二百四十块钱,听到师生们的赞扬声,反而觉得自己卑微,就打算不要这些钱了。他很高兴,很满足,但又一想,自己真命苦,刚当上官就碰上这种事,人家当官挣钱自己当官赔钱,可见物质精神很难两全其美。
精疲力竭的段雨靠着同事们的表扬硬撑着又去上课,精神恍惚之际,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结果是一根手指摔折了,樊仁看见又拉上他去了附属医院打了绷带。打了绷带的段雨还要上课,樊仁说何必呢。段雨说你不懂,我刚当上主任就给学生不上课了,别人会怎么看我。说我当官就是为了不上课?关键时候绝不能掉链子。樊仁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段雨扎着绷带上课,情景很壮烈,学生在底下眼泪哗哗直淌。段主任呀,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段雨忙,樊仁更忙。往日的潇洒自如已成昨日黄花,我们新任的樊主任也感到很不适应。这样下去还不把人累死。樊仁回家冷静地思考了一番,把大事小事、必然的和偶然的事分开,做到办公室人员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工作从此便变地井然有序,自己竟然忙里偷闲写起了论文。
樊仁原来已经写了将近十篇,现在的他情绪一好只觉文如泉涌,不可遏止。他不想因为工作而中断这个写作过程,他对自己的评价是:本质上只能是一名语文教师。在全县教育界,他绝对是一个权威。但他还觉得远远不够。他要出一个论文集。在上任之前,他就给王学敏谈过,他不想干行政,他想好好搞搞学术。王学敏驳回了他的请求:“我和你的情况差不多,想法也差不多,当年我也是如此设计自己的人生的,可是我后来想明白了,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这也叫自私?”
“对,这就是一种自私,本质上无疑是自私的思想在作祟。不是你想不想干的问题,而是仲平中学需要你发挥出自己的才干,惠及众人。同时我觉着这二者并不矛盾,教学管理更有文章可做。你动动脑子,一定会处理好两方面的关系的。”
现在的樊仁服气王中山的点化。
樊仁不仅工作关系处理地很好,还在教学上摸索出了“快乐式师生互动教学法”,一经应用就取得了满意的效果。学生给王学敏写信要求给樊仁加工资,王学敏一看高兴地要死,趁机就组织全校老师学习樊仁的教学方法,并请樊仁把他总结成完整的理论在全校推广。
樊仁西线无战事,王学敏开会的时候却发现段雨脖子上有一道指甲。问段雨,段雨直言不讳:“这是老婆的杰作。”
“老婆这么厉害?”段雨笑了笑,没有回答王学敏的提问,心里已经恨死这个老婆让自己丢尽了大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