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从人群中走出,手中握一把弹弓,眉宇带煞,双目神光迫人,宛如一把出鞘见血的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嗖地一下便架到他脖子上,让人胆寒。
在他附近的学子情不自禁让出一条道,裴朔站到阿瑶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有什么事当面讲,在背后叽叽歪歪,只有闲来无事嗑瓜子的妇人们才会去做。”
他们连后院妇人都不如。
同窗腿快,赶去明堂书斋跟裴行知言起裴朔闹事。
“我兄长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行知对他们抱拳表示歉意,同窗是喜好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家中不太受宠,看不惯裴朔焚琴煮鹤或者斗鸡赛马的行为,对裴行知的处境感同身受,言辞间颇为他忿忿不平。
“他毕竟是我哥哥,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裴行知微笑,笑容苦涩,同窗长叹,带裴行知过去。
然而水静河飞,也不见其他学子,只有裴行知和文弱的同窗面面相觑,他挠挠头:“奇怪,我明明见闹得不可开交,就要打起来,怎么转过身来人就不见了呢?”
没有人解答他们的疑虑。
眼看着同窗羞愧的神色越来越重,裴行知安慰:“兴许是被师长劝开了,没闹出事来就好。”
“是啊是啊。”同窗顺着裴行知给的台阶下,又说:“我知道有家作坊卖的酒酿特别好吃,就在六安巷,今天我请客。”
六安巷,裴行知目光闪过一抹异色,扬起笑容,道是恭敬不如从命,两人结伴而去。
再说此前裴朔的一番话引起众怒,其他学子怒目而向,好几个正是血性方刚的年纪的学生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就跟裴朔比划比划,裴朔动了干架的念头,跃跃欲试,阿瑶不可能放任让裴朔去打架,以前在街头食肆听过这些学生议论过裴朔的“功绩”,现在看来错并非全在裴朔身上,多半其中还有这些挑衅寻事的学生功劳。
不能让他打架,否则就算他没错也变成有错,让夫子对他的印象更糟糕。
于是她双手握住了裴朔的拳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裴朔,你说你是不是我的童养夫?”
说完,她脸上一片发烫。
“我是,所以你得听我的。”裴朔内心窃喜,以为阿瑶害怕,低声安慰说他很快解决好,让她不用担心。
“错了,是你要听我的,不然我不高兴我就把你给换掉,再找下一个。”阿瑶丝毫不意外见到裴朔回头瞪他,“你敢?!”
“那你得听我的,不许动手打架!”阿瑶同样瞪他,比眼睛谁大,谁不会呀。
她没有感觉到裴朔的怒气撒在她身上,内心好像吃了蜜一样甜,笑得更开心了。
裴朔怔愣,回以灿烂的笑容,应承道:“好。”
周围的学子一阵倒吸气,距离他最近的阿瑶耳畔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噗通噗通,心跳如雷。
是撞击厚土,破土而出的萌芽,蝴蝶破茧而出刹那的芳华,早春初绽的桃花,山间流淌的淙淙流水,雨打青瓦发出叮咚声,都不足以描绘她内心的悸动。
不经意间,阿瑶从脖子根红到额头,意识到自己的脸红成洞庭红橘,她捂着脸:“裴朔,你别笑了……”
他的笑容太可怕,把阿瑶给吓坏了吗?
裴朔反思,以后能不笑就不笑。
被无视的学子们表示打死他们都不相信他们没有一腿!
阿瑶握住裴朔的手,让他乖乖在一旁,“你们说我跟裴朔有一腿……”她环顾四周,“我现在非常严肃通知你们,我跟裴朔的关系就是若干年后,你们要给我们、以及给我们家孩子满月封红的。”
“太,太不知羞了!”学子们哇然一片。
阿瑶瞥了一眼说话最大声的那个人,十三四岁的大块头,“我知道你,你有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上元节的时候你们两家还办了订婚,就你还好意思叫的最大声?还有你,这厢跟人订婚,却又跟甜水巷的小娘子打的火热……”她眯起眼,一个个数落过去,起哄的人大多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被阿瑶逐个点名,说破他们跟哪家说亲,点谁谁哑火。
她很满意现在的安静,余光瞥见夫子沿着柳岸踱步:“夫子来了,都快散了吧。”
阿瑶拉着裴朔一溜烟跑走,快的人已经跑远,慢的人还没离开就被夫子抓到正着,“你们都在做什么?不务正业,都给我回去把四书五经都抄一遍!”
远处学生的哀嚎让阿瑶噗嗤一笑,幸好她拉着裴朔跑得快。
松开裴朔的手,却被他一把抱住,一声又一声的唤道:“阿瑶,阿瑶……”
越叫,她的心越软,跳得越快,“你别叫了。”
“好,我不叫,阿瑶我想吃糖不甩。”
女方家长同意这门亲事,便煮“糖不甩”招呼男方,男方看到端上桌上的是“糖不甩”,知道这门亲事“甩”不了……
阿瑶想起这个典故,羞红脸拒绝做糖不甩:“玉兰花开又落,我给你去做玉兰饼。”
风雨溟濛的二月天,香味似兰的玉兰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红颜薄命般的凋零了花叶,远望树下如残雪堆积,却又是姑娘家做玉兰饼的最好时机,挑选完好无缺的花瓣,洗净和以粉面蔗糖,下油锅煎,金黄酥脆中带着玉兰花的香味。
粥既是正餐也是小吃,焐酥豆糖粥分别将蚕豆和糯米粥烧煮,蚕豆焐至酥烂,最后加入赤糖和桂花,糯米粥同样加入赤糖,食用时先盛入糯米粥,后再将豆酥舀入粥中,十分香甜。
吃过小吃,裴朔再三交代阿瑶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出了门,他面沉如水,有些事他并不想让阿瑶知道。
就好比现在。
昏暗的街道暗巷,寻常没有多少人来往,暗巷的一头是死胡同,唯一的出口被一人挡住,他背对着光,影子拖着长长,地上还有物体在蠕动,仔细看竟然是个人!
他被布条蒙住双眼,拦住了口,双手反剪在背后,只能呜呜叫唤。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是谁让散布流言的。”背对光的人开口,声音非常奇怪,被绑住的人侧耳细听却没有一个人能对得上这人说话的声调口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