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摔得碎成了渣渣。
顾远嘴角抽了抽,走过去给原时顺毛:“哎哟,我的哥,这过生日的,你生什么气呢?”
原时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脸色就跟猪肝差不多。
“你说你吧,陈墨云只要撇撇嘴,你就能难受半个月,还非得天天跟他闹。你这不是折腾自己吗?”顾远心里只觉得,自从原时跟陈墨云在一起后,就变成了以前他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傻逼。
以前原时多牛逼啊,同时谈三四个女朋友,分手时都没见他脸色变过一下的。这次,竟然被一个懦弱的小娘炮给拿住了。顾远真是感觉不值。
其实在顾远看来,这俩人在一起,隔几天就要闹个分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肯定又背着我,跟萧牧勾搭上了。”原时咬牙切齿的说,说完恨恨的叹了一口气。
“我看他跟萧牧正合适。”顾远闲闲的说了一句,被原时狠狠瞪了一眼。
“你他妈懂什么?”
“原老二,玫瑰虽然好看。但是如果跟木樨草种在一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嗯?你少给我卖关子。”
“木樨草会枯萎死亡,但在枯死之前,它也会释放出一种毒素,把玫瑰也毒死。”顾远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因为这两种生物相克,不能共存。”
“就像是木樨草和玫瑰。有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原时听了沉默了几秒,忽然站起身来。背对着顾远,逆着光声音沉沉:“就算老子是木樨草,他是玫瑰。那老子也要逆天而行。”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出去。问了站在一旁的服务生:“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高高瘦瘦,长得挺白净的男人刚才从这儿走过去?”
“嗯。他好像刚刚才出了门。”服务生如实回答。
原时点了点头,快步向门口追去。
陈墨云站在路边正在拦出租车,刚要上车就被原时给一把拽了下来:“你要去哪儿?”
陈墨云推开他的手,没有说话,仍不死心的去开车门。
“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呀!”原时干脆握住了他的肩膀,咬着牙忍着火气道。
“到底走不走了?!”师傅将头伸出车窗外不耐烦的问道。
“走。”
“不走!”
俩人不一样的答案让师傅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你们俩我该听谁的,要走赶紧走别耽误我生意。”
原时烦躁的往车里扔了一百块钱,挥了挥手道:“拿着钱赶紧滚!”
陈墨云又要走,原时干脆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手臂像铁箍一样动弹不得。
“别闹了好不好?”原时看着他肿起来的半张脸,突然心疼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低声下气道,“刚刚我错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陈墨云仍然没有说话,身子僵硬如铁,一动不动,正微微的抗拒着他的拥抱。
“宝儿。”原时吻了吻他的脖子,“咱们回家好不好,我给你抹点药。”
陈墨云皱了皱眉:“人多,你松手。”
原时固执的抱着他:“你原谅我我就松手。反正我不怕丢人。”
陈墨云吸了一口气道:“原时你有尊重过我吗?”
平等和尊重,是他一直所渴望的关系,可是原时从来不懂得这些。
“你跟我谈尊重?你吃的穿的,你家人治病的医药费,哪样不是我出的钱?你跟我好意思谈尊重?”原时放开他,下巴对着陈墨云的眼睛,有些倨傲不驯的说,“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还三天两头的给我脸色看,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告诉你陈墨云,别以为老子离了你就不行。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我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原时挺硬气的扔下这句话,说完把头一扬,眯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威胁。
陈墨云听完,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得发白。
他脸上一片青紫,心底也无比冰凉,原来原时真是这么想的。从来都没有把他当过恋人看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暖床的工具,犹如玩物。
高兴时把自己拿起来玩玩,他不高兴那自己就只有被冷落的份儿。
陈墨云突然想起他刚跟原时在一起那会儿。
于是逐字逐句的开口,语气坚决如铁:“我们,分手吧。”
*
跟原时重逢之前,那会儿他那时还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拿着被聘请的微薄工资,三点一线,奔波于学校和出租房之间。
那天,刚吃完中午饭陈墨云便赶到了阶梯教室,下午还有两节大课连上,人还都没有到,他就先把PPT拷进了电脑,打开了大屏幕。
那群学生们都知道他性子温脾气又好,于是便想方设法的抢着要选他的公开课,本来只能坐九十个人的教室,现在加上旁听和补考,竟然坐了一百三十余人。
陈墨云看着乌压压满教室的人脑袋,只觉得头疼。
这还算是好的,他刚当老师的第一年,连讲话都讲不利索,一节课能读错好几个字。幸好没几个真正听课的,错误被前排几个好学生给小声纠正了过来。那节课后,陈墨云上课之前总要备一夜的课,从此再也没出过错误。
他知道自己这人天生的比较腼腆,不适合当老师,可是那时候有什么法子,除了教书他什么都不会啊。
看着那么多人,陈墨云习惯性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然后轻轻咳嗽一声:“咱们先点下名。”
他的声音太小,后面的学生根本听不到,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说话的说话,乱成一团。
十分钟后点完了到,陈墨云掏出纸巾擦了擦汗。
目光向讲台下一瞥,突然看到那头扎眼的红发。当时他就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直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原时正大摇大摆的将双腿架在前面同学的桌子上,手边还搂着一个女生,正微扬着下巴眼角含笑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玩世不恭。
看到原时的笑容,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一滞,掌心变得冰凉。
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见,陈墨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原时,因为他真的一点儿都没变,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坏,丝毫没有减弱。
陈墨云强装淡定的站在讲台上,将这节课要讲的内容打开,可是颤抖的手臂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课讲完,陈墨云就像逃跑一样迅速冲进了男厕所,用凉水冲了一把脸,然后才敢抬头看镜子中自己的脸。苍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上面写满了恐惧不安。
他努力摆脱贫穷和懦弱的桎梏,可是却在原时的一个眼神里被打回了原形。
他当时,仿佛看到许多年前的那个自己,穿着破烂旧衬衫的瘦小少年。
推门而出的时候,原时就在厕所门外等他。
陈墨云向后退了一步,逼着自己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原时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对他扬了扬下巴,耳朵上的耳钉在眼光下一闪,有点刺眼。
“你当了老师?”
陈墨云没有想到他与自己再见时,竟会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客套寒暄。
而他更没想到自己的回应也是这么不痛不痒:“嗯,你呢?”
他应该恨的,不是吗,如果没有原时,他的生活本该不会这么艰难。如果不是他毁了自己的一切,他就会成为更加优秀的人,过上想要的生活。
但是,他恨不起。
原时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陈墨云一根,见他摇了摇头。便自己点起了一根:“玩呗,反正有的是钱。”
他的目光停留在陈墨云那双洁白修长的手上,转了话题问,“你不会抽烟?”
陈墨云咬着牙低头道:“不会。”
原时的记性也不差,看他反应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那件不愉快的事了,于是将烟摁灭在墙上,看似愧疚的说了句:“以前我太小,不懂事,你别跟我计较。”
说完便将话头引到他身上,“我觉得你讲课讲的特别好,有没有兴趣到我朋友的公司来当老师?”
“没兴趣。”陈墨云躲他还都来不及。
原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勾起了唇角。果然,一点儿都没变。
三天后,陈墨云坐在教室办公室整理学生作业,旁边桌的林语老师转过头问了他一句:“陈老师,听说你升迁了?”
陈墨云恬淡一笑:“别开玩笑了。”
他跟学校签的是合同制,学校聘请的职位,何谈升迁一说。
可是林语言之凿凿:“大家都知道了,据说是校长今天早上刚刚发在群里面的消息,你还没看?”
听她这么一说,陈墨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通知里的确清清楚楚的写着,要调陈墨云去合作的网校里当讲师。
陈墨云不禁回想起那天在厕所门口,原时的那番话,这才对上了号。
他当时就放下书,去找了校长协商。
他不能去那个网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原时,跟原时在一起工作,那简直就是煎熬。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校长说,只是用“我不想去”来当做理由。
校长听这话便皱了眉头:“这个创联科技公司是我们学校的校董,上级安排的工作,你如果不服从那我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校长语气强硬,陈墨云拒绝不了。因为这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工作,他已经不想再次轻易失去。
以后工作的时候,尽量避开原时就是了。
原时这么想着便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既然明天就要到创联上班,这些东西下班就全部搬走得了。
所幸陈墨云的东西不太多,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回到家,一开门一团毛茸茸的球状物就扑了过来,陈墨云换了拖鞋轻轻叫她的名字:“小肉松。”
肉松用小脑袋欢快的蹭了蹭陈墨云的裤腿,然后喵喵叫了起来。
他拿出柜子里的猫粮给肉松倒在小碗里,又倒了半碟牛奶在一旁。小猫舔得一脸都是奶,吧唧吧唧声特别响亮,吃的倍加香甜。
还没几分钟,她就已经吃完了。
这样的小猫不能惯着她吃,但是陈墨云总是不忍心看着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自己还无动于衷,于是又给她拌了点鱼罐头。
所以肉松虽然还没成年,就已经像小肉球一样蓬松,肥嘟嘟的身子在地上成天滚来滚去。
陈墨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响,进来一条新短信。
“干吗呢?”
陈墨云皱着眉看了半天这个陌生号码他一次都没有见过,于是发过去一个问号:“请问你是?”
“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