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微臣还是觉得……”
何太医战战兢兢道,想要劝服慧妃,他深深觉得袖子里的银票格外烫手。
慧妃平静而冰冷,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庞,何太医所有的话全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慧妃端起茶盏,杯盖轻轻划着杯沿,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一丁点声响,如猫爪般抓挠着何太医的心,何太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慧妃才优雅的浅浅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似是无意的说道,“听说何少夫人,刚生下了何家的长子嫡孙,本宫居于深宫,消息来得慢,如今才向何太医祝贺,真是失礼了。”
何太医手脚发软,摇摇欲坠,他的长孙,昨晚亥时出生,没想到今日一大早,慧妃就得到了消息。
“本宫听说刚出生的婴儿,若不好好照顾,很容易夭折,不过,本宫相信何家孙少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毕竟他有何太医这么能干又忠心耿耿的祖父!你说对吗?何太医。”
何太医终于受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的说道,“微臣虽无能,愿听娘娘吩咐!”
“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本宫知道你的忠心。”
何太医不敢起身,恭恭敬敬跪着,慧妃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任由他跪着,“本宫这个人,最喜欢皆大欢喜这个词,你若护好了本宫的皇儿,那何家与本宫皆大欢喜,若你护不住,那本宫就只好拖个人,下去给皇儿陪葬!”
何太医肩膀发抖,有气无力的说道,“娘娘的吩咐,微臣谨记,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护住娘娘的胎!”
“管好你的嘴!别扰了本宫的计划!”
“微臣知道。”
慧妃微微一笑,端了茶盏,“退下吧!”
“微臣告退!”
何太医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旭日东升,太阳的光辉洒满大地,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辉之中,美不胜收,金碧辉煌。
但何太医知道,在这炫目的辉煌之下,是无休止的厮杀,血腥,陷害,阴谋诡计。
浸淫宫廷二十年,他亲眼见过当初先帝明明身体康健,却一病不起,连许老太医都查不出原因,也曾数次亲眼见过皇上初登大宝时,身边试毒的宫人七孔流血而死。
在这宫里,哪怕是最尊贵的帝王,也会被人暗算。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第一次为当初的决定懊悔,可是,即便后悔,他也不得不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只因他不能拿何家老幼的性命去赌。
只盼着慧妃这一胎平安出生,还是个皇子,慧妃得偿所愿,他也能在夹缝中求生。
何太医长叹一声,缓缓走出毓庆宫。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毓庆宫庭院里的一举一动全落在梅香眼里,他一走,梅香便去了慧妃跟前禀告。
“本宫知道了,这事你做得极好。”
慧妃说着,让香茹打赏了梅香几只小金鱼,梅香接了揣进怀里,欢天喜地的退下。
“娘娘,那何太医不过在叹息几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娘何必烦恼?”
见慧妃目光发冷,香茹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不只是叹息,他是对本宫不满!这样的人,本宫用着不放心!”
香茹低下头,沉默不语。
“香茹,你说,让李忠进太医院,如何?”
香茹猛地抬头,面露惊愕,“娘娘是想……”
香茹犹豫道,“李忠对娘娘心存爱慕,若被皇上知道……”
“他对本宫忠心不二,这宫里其他太医,本宫用着不放心。”
“娘娘,何太医不敢背叛娘娘的……”
“人心叵测!”
香茹勉强笑道,“何家人的性命捏在老爷手里,何太医绝不敢背叛娘娘,娘娘放心便是,至于李忠,虽然医术高超,加上李家暗中使力,进太医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对娘娘的心意,始终是个麻烦。”
“他若不是爱慕本宫,本宫才不会想到让他进宫为本宫办事。”
香茹还要再说什么,慧妃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不用再劝本宫,此事本宫心意已决,你待会就回去,给父亲带个口信,让他安排李忠进太医院!”
见慧妃不耐烦,香茹不敢再劝下去,只得暗中叹息一声,面上恭敬温顺的应道,“奴婢知道了。”
“去吧!”
香茹刚要出去,却见梅香在门口探头探脑,香茹眉心一皱,叫了梅香进来,“是不是探听到什么消息?”
“昨儿七夕,嫣贵嫔不是用一盏花灯,勾得皇上去了春音宫吗?嫣贵嫔那狐媚子颇有手段,勾得皇上一整晚宿在了春音宫,直到今儿一早,才出了春音宫去上早朝,一下早朝,又去了春音宫。”
“皇上不是贪欢恋色之人,为什么?”
“听说嫣贵嫔晕倒了,皇上许是担心她吧。”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香茹,你去仔细打探一下。”
香茹应着,刚要出门,却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说道,“娘娘不好了!春音宫那位诊出了身孕!”
“怎么可能?她被禁足两个月,皇上从未去过春音宫,她哪来的身孕……”
慧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起身,脸色铁青,一把抓住小宫女的衣领,“几个月身孕?”
“有三个多月了……”
小宫女被慧妃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答道。
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水倾月,皇上,嫣贵嫔,你们联手下了好大一盘棋!
慧妃猛地甩开小宫女的衣领,小宫女摔在地上,却不敢叫疼,挣扎着跪好。
慧妃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眼又冷又毒又利,屋子里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去,瑟瑟发抖,慧妃冰冷阴毒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她忽然大笑出声,如同疯魔一般,那笑声尖利可怖,宫女们吓得浑身打着哆嗦。
慧妃狠狠掀翻了榻上的茶几,茶壶杯盏摔了一地,茶水四溢,她形容癫狂,目光阴冷狠毒如蛇,咬牙切齿道,“贱人!通通都是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