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目光,小小的脑袋再次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低而柔软的声音随风飘来。
“要么,我唤你阿木吧。”
他没有言语。
倾月的心微微一凉,她垂下目光,喃喃解释道,“我姓水,你叫阿木,合起来便是水木年华,我很喜欢水木年华的一首歌,叫《一生有你》。”
也许是月色太美好,也许是气氛太温柔。
让她在这一刻忘记了他的身份,轻轻哼唱起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月华如水,铺满两人全身,轻柔的歌声在安静的夜里,随风流淌。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当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是否有一种精致还留在心田……”
歌声缓缓停止,空气静谧而温柔。
鬼首久久没有开口,就在倾月以为得不到他的答案时,夜风中,飘来他如金玉之音的声音。
“好。”
一声‘字’,开始了他和她这一生的生死纠缠。
多年以后,她站在九重宫阙之上,回忆起这个夜晚,她既庆幸,又悔恨不已。
爱恨纠葛中,锦衣华裳的她早已泪光迷蒙。
而在此时此刻,她只是相府的千金小姐,还在怀念另一个时空的亲人朋友,害怕那些美好时光会被时间的长河冲走,而她,会失去自我,忘却过去,融入这个世界。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中惊醒,怔忡的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起她居住的海边小城,想起一句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无论时空怎么变化,她和另一个时空的她,始终遥望着同一轮明月。
她总是不安,总是恐慌,却不敢将心里的感受宣之于口,在这个寂静的月夜里。
她心里的不安和害怕,竟一点点褪去,是因为月色太静谧美好,还是因为身边的他,让她感到安宁?
她拼命压住眼里的泪意,让他转过身去。
她看着他宽阔温厚的后背,明明渗着一股冷意,却让她的心感觉到莫名的温暖。
“阿木——”
她轻声唤着他的新名字,慢慢靠过去,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感觉到他的后背莫名的一僵,倾月轻轻笑了,眼里悄然滑落,落在他的后背上。
阿木像被灼伤似的,猛的站起身,倾月拭去眼泪,抬头含笑望着他,“怎么了?”
月光中,她的目光很亮,亮得让人心底柔软。
阿木低下头,沉默的再次坐下,倾月再次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低语,“阿木,我好害怕。”
害怕再也回不去,还是害怕失去自我?害怕自己彻底沦为封建社会的牺牲品?
她在害怕什么,她的心里很模糊。
阿木沉默不语,也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
倾月似乎也不需要,说完这句话后,不再开口,安静良久,离开了阿木的后背,再面对他时,她的脸上依旧是如花笑靥。
阿木的心,不知为何,隐约有些难受。
他不懂他一向平静冰冷的心,为何在看见她时,就有了情绪。
他也不懂当得知她中毒时,会鬼使神差的潜入门主的房间偷取解药。
他更不懂,自己宁愿承受门主的鞭刑,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愿交出解药。
他明明被封住了七情六欲,不该有情绪起伏,更不会有执念和贪念。
他什么都不懂,面对自身的情绪变化,他惊慌失措,可是当她依恋的靠在他的后背时,他忽而觉得,他不需要懂,只要能有这片刻安静美好的时光,所付出的一切,便值得了。
夜色静静流淌,时光渐渐逝去。
倾月终于撑不住,靠在阿木身上沉沉睡去。
阿木转头看着她睡梦中紧皱的眉心,心里似被针刺了下。
他犹豫着伸出手,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上,轻轻为她抚平眉心。
孤寂冰冷了二十年的心,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夹杂着酸涩的让人想要落泪的情绪。
他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她依恋的靠在他身上。
月华如水,夜色迷蒙,两人的身影似乎融进了月色里。
翌日清晨,当倾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在闺房的美人榻上,珍珠见她醒来,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小姐醒了?”
“我昨夜一直睡在这里?”
“是啊。”
屋外阳光明媚,亮得耀眼,倾月有些恍惚,昨夜的一切似乎成了梦境。
“小姐,你昨晚怎么睡在美人榻上,不睡床上?”
“榻上凉快。”
“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小姐还贪凉。”
“没办法,你家小姐我最近火气太旺,年轻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上火。”
“奴婢不懂……”
倾月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还小,当然不懂。”
“奴婢哪里小了?比小姐你还大半岁。”
“是,你不小,”倾月故作认真的上下打量着珍珠,“你胸大,腰大,屁股也大,的确比本小姐大了不少。”
“小姐!”
珍珠气恼的跺脚,望月楼里传来无忧无虑的追逐嬉戏声。
“哎呀,你这臭丫头,竟敢扒你家小姐的衣衫,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当时年少春衫薄,纵马恣意几时回。
逍遥了几日,宫里下了旨意,为了给镇守边疆多年,劳苦功高的威远候凌将军及其妻女接风洗尘,圣上特地在皇家围场举行狩猎,遍邀朝臣家的公子小姐参与,猎得猎物最多最贵重者获胜,赐金弓一把,金箭十支。
秋风飒飒,艳阳高照,皇家围场里挤满了人。
扎着爽利马尾,一身碧色劲装的倾月,骑着从水倾云胯下抢来的白色神驹,在一群忸怩作态的贵族小姐中,更显得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惹得不少王侯公子频频注目。
珍珠脸上喜滋滋的,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抢个姑爷回来。”
倾月无语望天,珍珠最近着了魔,眼睛时刻钉在那些男人身上,生怕错过一个,她家小姐就嫁不出去了。
虽然她现在名声很臭,不是还有个金小姐垫底吗?
“水小姐的坐骑,可,可,可是被称为马中之王的良州神驹?”
一个翩翩少年郎被同伴推出来和倾月搭讪,倾月朝他嫣然一笑,少年清秀的脸便红到了耳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倾月,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