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垂岸燕子归,
炊烟桥东纸鸢飞。
暖风吹散寒凉事,
萋萋江畔艳阳天。
进入二月,天气一天天的渐渐暖了起来。
墙角的迎春花,已经开的很盛了,一些花木上也有了绿芽儿,眼瞅着就是百花争艳,万物!复苏的景象。
梅志远下了学从街上过,居然看到卖纸鸢的摊摆出来了,他随手拿了一个彩凤样式的,丢下几个大钱,闲庭信步的回了家。
进了他的竹轩,就有丫鬟柳琴迎出来,口里喊着“大少爷”。
看到他手里面的彩凤纸鸢,柳琴愣了一瞬,俯身拜了一下,“给大少爷道喜啦!”她说道。
梅志远正要问她这个风筝好看不,就听到这么一句,他也愣了一下。
“什么喜?”他说道。
柳琴接过他手里的风筝,轻轻地抚摸着凤凰身上的花纹,柔声说:“太太已经和舅太太说好了,要聘晚清小姐做大少奶奶。”
梅志远站住了,怀疑的目光看着柳琴,“这是谁说的?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是太太身边的燕子姐姐说的,说是太太要和舅太太换更贴呢,过几天就请媒婆去杨家提亲。”柳琴站在一丛刚出绿叶的月季旁,看着梅志远回答着她听来的消息。
梅志远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被柳琴换了两遍才回过神来,“我没事,你打盆水来我洗洗。”他说道。
看到她手里的风筝,感觉有些刺眼,说道:“这个送给二妹妹玩吧。”
梅志远转身回屋里去,不一会儿,柳琴端着一盆水进去,伺候他洗漱好了,才退了出来。
“大少爷怎么不高兴了?”从旁边耳房出来一个十二三的丫鬟,刚才在里面看到她们两人,在花丛边儿说话,就没有出去碍眼。
“大少爷好像不想和杨家表小姐成亲,……”柳琴感觉自己话多了,这会子心里烦的很,不想和她解释什么。
“小箸你去把那个彩凤的风筝,给二小姐送去,就说大少爷在街上看到,买来给她玩儿。”她说道。
小箸见她不想搭理自己,撇了撇嘴儿,去屋里取了纸鸢就出门了。
小箸一边走一边把手上彩凤举高,比划着它在空中飞翔的样子,一阵风过来,吹的彩凤的尾巴飘了起来。
“小箸姐姐你拿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一个和小箸差不多大的丫鬟,从另外一条路跑来,围着小箸转圈看。
“这是要给二小姐送去的,你别弄坏了,你就没饭吃了,还会被打一顿呢。”小箸吓唬她。
这个丫鬟叫小菏,是跟着仆妇婆子打扫院子的,有两年都没出去过了,看见什么都稀罕,看到这样好看的风筝,就想伸手摸摸,被小箸吓的赶紧缩回手。
“是大少爷买给二小姐的嘛?大少爷人真好!”她说道。
“嗯,大少爷要娶亲了。”小箸说道。
一边走,小箸把她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说给小菏听,到了若娴的院子前,“你还不回去,小心那些老妪拧掉你的耳朵。”她说道。
小菏这才惊觉自己出来很久了,回去恐怕要挨揍了。
“改天我去找你玩儿。”说着就往来时路上跑去。
那些仆妇婆子见小菏去了半天才回来,就要打她一顿,给无聊的一天增加点刺激,也好多一点儿乐趣。
“死妮子跑哪疯去了,这样久才回来,打量着不敢打你是不?”一个婆子撸起袖子就去拧她的耳朵。
小菏一边躲着她们抓来的手,一边嚷嚷着,“告诉你们一件事儿,大少爷被太太逼着要娶亲了。”她说道。
几个仆妇婆子站住脚丫子,也不追她了,只是让她快点说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小菏又添油加醋的,把听来的说给她们听,“我听说,是杨家表小姐非要嫁给咱们家的大少爷,听说今天把大少爷的更贴都要走了。刚刚大少爷回来,听见这事儿,老大的不高兴……”她说道。
几个妇人婆子听了小菏说的,都为大少爷哀婉叹息了。
“这哪有女方逼着男方成亲的道理?”李婆子说道。
“这样亲上加亲也挺好的呀!”裘嫂子说道。
“什么呀!”朱婆子不屑的在地上吐了一口痰,说道:“都成老姑娘了,才要嫁给咱们少爷,早干嘛去了!”
“不老呀!不是说和大少爷同岁嘛?”裘嫂子说道。
“同岁!同岁今年也十七了,今年过礼明年成亲就十八了!还不老,多咱算老?”李婆子说道。
朱婆子扭头问小箸,“你听哪个说的,不会是假的吧?”
“我听……太太院里的妈妈说的,怎会不真!”她嚷道。
到了晚上,梅志远被逼着要娶杨家小姐的事情,就有多个版本在梅家传播开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把府里的传言,传到府外的,隔了两天,梅志远到学堂的时候,就有同窗过去劝他把心放宽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办法违拗,顺其自然吧!”他说道。
梅志远不解他这是何意,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你还装不知道?不就是你表妹逼婚的事情嘛!”他说道。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梅志远说道,他颇感意外,这事儿怎么就传到外面来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看门的婆子说的。”这位仁兄拉着梅志远到角落里,说道:“你父母要同意了,你千万不要违逆长辈呀!你要不喜欢这个表妹,先顺着父母的意思娶回家,以后找个自己喜欢的宠着也就是了。”
梅志远被他说浑身不自在。他离娶亲还早着呢,养小妾就更是没影儿的事情了。倒是这个传言太难听了,表妹的名声要毁了。
二太太杨氏气急败坏的冲进冠芳远,就喊:“若雪、若雪,你们大小姐呢?”
“二太太有什么事儿?”巧莲说道。
“我找若雪有事,若雪……”杨氏说着就要往屋里冲。
若雪从琴房里出来,“请二太太花厅用茶。”她说道。
“不用了,就这里吧。”她说着话,脸色难看的,就进了右手边若红住的西厢房。
若红正看着两个弟妹写字,就听见有人大呼小叫的进了院子,又听丫鬟说是二太太杨氏,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儿,赶紧让若兰和梅志书收拾本子回家去写。
杨氏进来就看到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收拾东西,她无心理会也不用人让,自行在窗子边的椅子上坐了。
梅志书拉着若兰给杨氏草草行了礼,如同躲瘟神般转身就跑了出去。
若雪进来时差点儿被他们撞倒了,她手扶着门框抬脚迈进门槛,看这他们跑出去,后面有丫鬟婆子跟出去,才扭头说道:“这是谁惹二婶生气了?”
“这事儿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喽,不然我跟你没完!”杨氏“啪啪啪”拍了几下茶几,杀气腾腾地大声说道。
若雪走进屋里在她对面桌子边的绣墩上坐下,“二婶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我听听。”她说道。
石榴端了一杯茶放在杨氏手边的茶几上,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外面走。
杨氏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立马又吐了出来,“死丫头想烫死我呀!”她抬手就把茶碗朝石榴背后丢了出去。
茶碗里的水多数都泼在石榴身上,好在还没穿单衣,倒不至于烫伤皮肤。
茶碗落地的脆响吓了石榴一跳,加上杨氏的骂声,她就转身过来看,一个耳光就打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道杨氏手上戴的什么,居然在石榴脸上刮出来一道血口子。
小丫头哇的一下就哭了,抬手摸脸蛋儿,摸了一手血,吓得直接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若红见杨氏打人,就上前去拉她,杨氏回手又打了若红一耳光。
若红下意识的扭脸躲了一下,饶是如此,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脸上应该是被什么划破了。
杨氏见自己打了若红,又见到若红脸上有一条血痕,知道自己惹祸了,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是哭又是喊的,说她不活了。
若雪见到妹妹脸上流血了,也吓了一跳,忙喊莲馨去请大夫,又让弓月扶着若红去了她的屋里,让大夫仔细地看看。
米珍珠进来,看了一下屋里的乱像,皱了皱小眉头,她刚才在琴房拨弄那张古琴,就没过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弄出这样的乱子。
若雪让她把石榴抱了出去,让大夫好好的看看。
若雪站在屋里,面色冷然的,好似冰窖里积年不化的寒冰,她看着坐在地上哭喊的杨氏,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原来,杨氏跑到若雪这里来,是让她把全府上下都查一遍,把那造谣生事的揪出来,卖去秦楼楚馆去。
不知道是哪个人,把她外甥女儿说成了逼着梅志远非娶她不可,这样的流言蜚语也太难听啦!
她的外甥女儿,也听说了梅家传出来流言蜚语,在家里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非要去庵里当姑子去。
杨舅母气恼非常的跑到梅家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杨氏一个耳光子,说她败坏她女儿的名声,“不想娶何必答应呢?既然答应了,为什么要败坏我女儿的名声,败坏了我女儿的名声,你老倭瓜的脸上就光彩照人了!”
杨氏羞愤欲死,又不好和娘家嫂子争辩,只得好言好语的劝说,把杨舅母劝走了。
杨氏找了几处不妥,打骂了两个丫鬟仆妇,才算平复了憋闷的心情,随即来冠芳院来找若雪替她找人。
若雪听了眉头就蹙起来了,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传到外面去的,这样子是要查一下了。
若雪喊来两个仆妇婆子,把杨氏架到椅子上去,让她们打水来,伺候杨氏洗脸静面。
莲馨进来说道:“大夫请来了,在给三小姐看脸上的伤。”
“知道了。”她说道。
两个仆妇婆子打了水进来,她们有些紧张,伺候主子们洗漱多是贴身丫鬟做,她们两个粗使婆子怎么会做,弄不好还要被打板子罚跪。
“莲馨你去帮二太太静面。”若雪说道,她盯着杨氏的手看了一眼。
莲馨会意,上前在水盆里试了一下水温,又让添了一点热水,才把帕子放进盆里浸湿,拿出来拧成半干,“二太太,您把眼睛闭一下。”她说道。
杨氏闭上哭红的眼睛,享受着莲馨的伺候,轻柔擦拭着她的脸颊,这样的感觉让她感慨,长房连丫鬟都比她的好,为什么她就不能是长房太太呢!
莲馨为杨氏擦了两遍脸,又帮她洗了手,才打发婆子把水盆端出去了,她退到若雪身边,向她摇了一下头。
杨氏夸赞了莲馨两句,又对若雪说道:“你一定要好好查查那些嚼屎的奴才,查出来全都卖到青楼去。”她刚刚洗了脸,心里也安定下来。
“好,那就查查吧。”若雪说道。
若雪也同意查,不过要先从二太太院子里查,事情在她院子里发生,自然要从她那里查起了。
二太太想要拒绝,可她又没理由反驳,只得同意了。
若雪让人把田氏身边的郝妈妈请来,再叫上翁妈妈和内院的几个管事妈妈,一起去了二太太住的院子。
先从小丫鬟开始,一级一级往上盘问,直到问出源头为止。
杨氏不放心去查询的几个管事,跟若雪说了一声,就回去看着她们行事。
看着杨氏出冠芳院,若雪才问莲馨,“二太太手上有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她说道。
“奴婢摸过二太太的手了,没发现什么硬物,也没在戒指上摸到什么。”莲馨说道。
她也猜不出二太太手上戴了什么,怎么就没找到呢!总不会飞了吧?
若雪转身进了东厢房,见若红在桌子边的紫檀木绣墩上坐着,忙走过去看她脸上的伤痕。
“伤的重不重?大夫怎么说?”她说道。
若红左面脸颊上,有被打过的红晕,靠近耳廓到脸颊有一条寸许长的伤痕,像是奶羹里掉落的小截头发丝儿,是那样的醒目。
“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留疤怎么办呀!”若雪她说道。
“一点儿小伤,没事的。”若红拉她坐下,“我还小,修复能力强,过个一年半载的就看不出来啦。”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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