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爬出来了,天寒地冻,快躲回去。”张睿看它憨态可掬地抓耳挠骚,更加怜惜这只小狐狸。
狐狸吱吱,张睿却只以为它喜见雪色,也便捧着它,一路去了。
孔生是天子门生,又是左右丞相关照过的人,县太爷对他这个继任的新县令殷勤备至,指点他为官之道。
张睿从外头寻罗了许多小孩子爱玩的精巧玩意,带回家给侄子侄女耍。他上一回才回来又出门了,还没有来得及见过他们。
“五叔。”张大宝在张睿的房里临帖,家里升起了煤炉取暖,为了不致中煤毒,都是略开窗户透气。张小胖一错眼,就看到张睿咬着芦苇杆健步走回来。
“五儿回来了?”张母正在烧饭,闻声就把炉火放下,擦了擦鬓角,提步出门去。
她围着张睿转了一圈,见他果然没有受伤,才放心问他经历。张睿妙嘴生花,风趣诙谐,狐狸们的生活被他一说,显得喜庆热闹,张母不由得也放心了。
张大宝知道奶奶的慈心,于是听他们说完,才把张睿拉到屋里。
“怎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张睿的房间窄小,张大宝坐了案桌边的凳子,张睿就只能随意坐在床上。
张大宝压低声音,道:“二叔要出门走行商,家里可闹翻天了。”
“二哥?他手上有劲儿,正是打渔的好手,怎么突然生出经商的想法?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我这里还有些银钱……”是方夫人所赠的。
“没有,都好着呢。”张大宝瞧了瞧四周,凑到张睿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果真是这样?二嫂不是那样的人。”张睿不相信。
“我和你什么关系,难道我会骗你?我看二婶平日里确实不爱和三婶说话,行为也多有龃龉。”
张睿自责,重生到这里家人个个爱护他,他却因为突然做了城隍,成日奔走在外,一无成就,二来也忽略了家里人……上一次回到现代,他才真正理解了时间的吝啬,才终于明白要珍惜当下。
“我去找二哥说说。”张睿是个急性子,左思右想,还是沉不住气。“多谢你啦,大宝,你长大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要去就去,别那么煽情!”张大宝被夸红了脸,连推带赶地把张睿推出去了。
张睿在渡口找到了张二哥,他穿着褐衣,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亭子里看人下棋。
亭子临湖,时有寒风,可一群男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满口冲、杀之语,竟一点都不显冷。
下棋的是小胖爹和老鲢,两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杀得面红而赤,杀气腾腾。张睿看了一下,老鲢虽然破绽百出,却是个沉得住气的,小胖爹被他几次带入陷阱,已经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妄动
。
张睿等他们下完,老鲢果然赢了,拿了边上的一挂肉条走了。小胖爹看着棋盘,垂头丧气,嚷嚷着:“怎么可能,怎么又输了?”
张二哥安慰他几句,这才看到张睿,笑说:“五儿回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张睿点头,又指了指小胖爹,表示不方便说话。张二哥爽朗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对小胖爹说道:“王哥,小胖念了一天的肉就这样被你输了出去,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坐着呢?”
小胖爹闻言,道:“可已经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少不得回去一顿竹笋炒肉……罢了罢了,我看看能不能凿开冰层捞两条鱼上来。”
张睿看他果然走到湖面上,问张二哥:“他经常这样?”
张二哥笑道:“他这个人好赌棋,却没什么真本事,回回输回回来,好在嫂嫂贤惠,不过抓着他揍一顿罢了,并不很禁止他下棋。”
张睿啧啧,想起隔壁那位力能扛鼎的壮硕妇人,对湖面上那位瘦弱的小胖爹分外同情。
“好了,可以说了吧?”
张睿拉他坐下,问他:“我听说你要出门跑商?准备去哪里呢?”
张睿没有究问其缘由,只是轻松随意地询问他计划。
“我想着君山多桑麻,布匹便宜,又听闻北方布匹价高,想同王哥一起,把这边的布匹贩卖过去,再在那边找一些适合我们这里的东西贩运回来。如今正是冬日,商旅少而物资缺,我们定能够有些盈利。”
“这个计划好,二哥敏于商事。”张睿惊奇,他一直以为这几个哥哥打渔厉害,没想到其实人家还有许多隐藏的本事。
张二哥大笑:“五儿也觉得可行?那我就放手去做了。不过,行商不是根本,到了渔季我还是回来帮忙。”
两兄弟一路聊着如何完善贩运计划,张睿冷不丁问他:“三嫂来我们家可有什么不适应的?”
张二哥愣了,道:“娘连这个也和你说了?也没什么,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整日里绣花弹琴,你嫂嫂是个粗人,生了孩子就开始干活,见她那样子,难免心里头不自在。只是没想到三弟妹也是个掐尖的……”
“二哥误会了,我不过平白问一句,娘巴不得你们好,怎么会跟我说这些呢。我这么聪明,难道不会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张睿不想暴露大宝这个耳报神,也不希望张二哥对张母心存嫌隙。
张二哥果然不说话了,一时脸红脖子粗,快到家才冒出一句:“我也不和他们比什么,只是尽力让你嫂嫂过得如意些,毕竟她可是我娃娃的娘呢……”
张睿一回来,家里必定是热闹的。这是这一回二哥二嫂去了岳家,气氛有些低迷,他少不得又找了许多趣事,才活跃了气氛。
张二哥是个雷厉风行的,小胖爹也利索的收拾好行李,赶早去县里购入布匹。张睿是半个地头蛇,因此也跟着去给。
其时已是冬至前后,街面上行走的人少了许多,即便有,也都弯腰低头哈气,脚步老快了。三人一番比价,选定了一家,将布匹运到了张睿平常寄身的寺庙里
。
第一趟倒还好,第二趟的时候,里头竟然燃起了烛火,有烤肉的香气飘出来。张睿三人面面相觑。
布匹还在里头,肯定是要进去的。张睿领先去敲门。里头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问道:“是谁?”
“姑娘,冒犯了。只是这里原是我的寄居之处,又放了些货物在此,还望姑娘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把东西运出来。”
是个女子,张睿就不好要求继续住在这里了。
“说话文诌诌的,是个书生吗?”女声继续问道,却没有要开门的打算。
“好了,我们本来就占了主人的屋子,怎么还好叫主家搬离呢。”一个沉稳的声音训斥她,然后就把门打开了,是一个中年男人,书生打扮,气质儒雅。
“你个书呆,难道叫我们睡在路边去吗?”女声不满地嘀咕,却原来是一个红衣少女,气质羸弱,却有艳光。
“姑娘见谅,我们拿了东西就走。”张睿隐隐有些排斥红衣少女,他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她有些无理取闹。
“小兄弟那里的话,本就是我们的过错。还请您快进来,此地甚宽阔,又有些厢房,可以住的开。”中年书生拱手把张睿的人请了进去。
佛祖端坐,其下却烤着喷香的肉,张睿别过眼。他虽然不是佛教徒,却因为画壁之事,对佛陀都很尊重,看不惯这举动。不过想来这二人定然都是不信佛的。
张睿赶忙收拾了其他屋子,他兄弟二人睡一间,小胖爹睡在对面。中年书生自称姓宁,红衣少女姓聂,是他的婢女。宁书生殷勤请他们去吃烤肉,张睿坚定的拒绝了,并说兄长们明日就要出发远行,需要养精蓄锐。
多了些闲人,几人就不大说话,随意吃了干粮,就回去睡觉了。张睿照常修炼,看到聂姑娘被宁书生推了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找了个没有收拾的屋子进去了。
又是一出落花流水的故事。张睿摇摇头,只觉得宁书生把过分美丽的少女带在身边,竟然没有其他的心思,怪哉怪哉。
张睿沉浸在修炼之中,不辨时光,不知岁月。
“叩叩……”
“进来。”张睿收功,张二哥已经起来了,只是怕打扰张睿,一直躺着,此刻见他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诶哟,妈呀,吓死我了。”一个影子飞快窜了进来,啪地关上门,身子就那么顺着门滑落。
“怎么了?”张睿将他扶起来。
“我还当宁书生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家风这样混乱……咱们走了,你也快走,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小胖爹拉着张睿心有余悸。
“我看他不像个品行不端的人,说说发生了什么吧!”张睿必须承认,宁书生虽然不善于交际,却是个严于自律的人,否则昨晚那种情况几个人能做柳下惠?
“说到这个,真是太可怕了。”王哥灌了一壶水,才道:“昨天夜里,我睡得熟了,谁知道突然冷冰冰的,就被冻醒了,你们猜猜,我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