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雀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几个面容苍老的巫者,正通过一面光幕注视着他。
这个几个老人的神色复杂,他们一声不吭的注视着夏武雀,忽然一个人叹道:“雄姿英发,正是如此。”
一人开口一人和,另外一人也道:“想不到世间出了这样的人物。”
“哼。”身边一人冷哼起来,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似这几个老人之间的意见并不统一。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观察夏武雀。
只见光幕中的夏武雀在狂风吹动风沙走石的烟尘中,一人傲立当场凝神看着天空,良久之后他忽然振臂,在左手心凝聚成一把长弓,右手再一搭,利箭便在弦。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射出,而是继续运行巫力。
于是众人就见这光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唯因长弓的体格限制,导致巫力吸附后这光矢变得头大尾细,远远看仿佛似西海中的一种剑鱼,之前那冷笑的老人见状按捺不住骂道:“这小儿当真狗胆包天。”
“这片天恐怕还不在他眼中。”另外一个人老人笑眯眯的接口道,这老人在众人中气质格外的出尘,眉目俊朗而须发雪白,再加上那身合体的长衫,飘飘然若儒雅谪仙。
他话音刚落,夏武雀手便松开,大骂道:“装神弄鬼之徒!还不现身。”
那箭轰的一下就撕裂了云层露出了空中的那枚黑洞来。
一见洞口,周大巫等人都惊叫起来:“归墟镜!”
他们大荒对归墟总总神秘手段皆有所流传,比如这归墟镜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归墟有七子,上则有五老,为归墟领袖,这五老皆有近乎巫神的能力,他们挥手之间可撕裂空间,当他们施展此术时,空中就会出现一个深不可测的洞口,任何物件靠近或者为它靠近,都会被其吞噬的无影无踪。
所以,一看到这吞吐云雾深不可测的洞口,周大巫等便慌了。
跟着萧莫图收拾叛逆无所谓,真的要面对那造诣近神的归墟领袖,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然而夏武雀抬手就射!
箭矢破空后,在疯狂的旋转前进中急速吸附周遭的巫力,只眨眼功夫就变得如同巨木,这浑身白光的巨大光矢下一瞬间就穿越撕裂的云层,撞上了归墟镜上。
轰!
无数道闪电从两者撞击处向外喷射。
密密麻麻的或者粗如长龙,或者细似草枝的银蓝色闪电一下变成一张巨网,狠狠的抽在周遭的云层上将其粉碎。
磅礴的大雨就此停止,那闪电的强光照的每个人的脸都发白。
而箭。
已经撞入归墟镜内!
这时,射出长箭的夏武雀再度闭上了眼,他通过天目仔细的感测自己的所见,并通过识海,体会那长箭的去处。
朦胧的无法形容的天目世界中。
整个天地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在层面上下就如识海大地一样附带着其他莫名的空间,最遥远处是一道虹光。
这是天目过去能看到的世界。
但现在,这世界里多了一个异物,一个竖长如梭的东西正贯穿其上,一头钉入本界,一头连入虹光处,在更远处的天地中还有一个长梭矗立着,夏武雀心中一动,凝神之际,附加于射出光矢上的意志立即反馈给他感受,而这感受随即在天目的运行中洞测所见。
只见两梭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周遭万物各界都被屏蔽。
唯有这两枚长梭矗立着,并且变得如山一样高大,紧接着诡异的事就发生了,他看到两枚长梭忽然横起,连成一片,连带两处地面翘起,于是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圈,长梭戳在那中间!
“巫力不仅仅可以撕裂空间,还可以曲折周遭?”夏武雀看到这一幕,先是不解随即恍然。
因为蛮荒所在是混沌之珠,珠表是圆,那么界能弯曲也不奇怪。他只是震惊归墟这些人的手段之奥妙,目前的他还不能真的理解这种奥义。
但这不影响他了解表象。
长梭内空,两头洞开,一处正是他之所在,一处则是对方所在。
那些吞吐喷涌的云雾则是从被穿透的各界里溢出的力量所至的。
而他射出的光矢现在正在长梭里穿行,那是一道天目清晰能感觉到的晶莹的光点。
夏武雀的意志也反馈给他,所穿越之处的空荡无底。
其实距离很遥远。
那么就换个方式?夏武雀心念动处,再度开弓,又射出数箭,这数箭一枚接着一枚,且尽是后发先至,因力量叠加而速度倍增,很快就追上了之前的那枚,轰!长梭都在震动,因为负责撞击的那些箭矢爆炸引起了剧烈的能量波动。
在周大巫们看来,夏武雀连环几射后,归墟镜的洞口已经变小了很多,周遭的空间甚至有撕裂的现象。
如今乌云散尽,朗朗乾坤中突兀一个不可测的黑色洞口,归墟镜被剥离此界时的诡异景色惊呆了所有没有见识的巫者。
“简直疯了,居然能射动归墟镜!”周北关喃喃的道,心中那是各种跪。
卫虎山做人没有媚态,却也已为夏武雀所折服,这时,夏武雀的第一箭已经近另外一侧,整个时间漫长的如同打了一场战争一般,当那些老者看到对方一箭至此力道十足时,便是一直冷笑的那位也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暗骂小儿好手段。
为首之人却依旧微笑,随手一挥,将面前的光幕挥散,但就在光幕散开的瞬间,他忽然见那一箭突然一歪,狠狠扎在周遭处时,顿时脸色大变,喝道:“好手段。”
行随身转,急出一掌,疯狂的巫力涌出,啪嗒的一下砸在光幕上,彻底将其加速化为流光。
当他感觉到和外界联系就此断绝时才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变化再生,只见那片流光本已经黯淡,下一刻却急剧的明亮起来,几个老人都惊呆了,急忙行动却不是去打,而是疯狂后退。
轰轰轰!
在他们才后退到安全地带,他们之前所在的那处石窟便已给炸的无影无踪,连根毛都没有,现场唯有一片狗啃后的山崖,还在发出淡淡的青烟。
要知道这些老人据传都有近巫神的修为,竟恐惧如斯。
而他们所在处则是片群山之下莫名深渊里,接近蛮荒最深处,可谓最坚固的岩石层上,那点点星光竟就炸出这大的动静来,要是之前那光幕完整时候炸开的话,现在还有人活着吗?
几个老头想想后怕,都面面相觑起来。
良久,本风度翩翩的老人都开口骂道:“小畜生简直混账,居然用破界之力来摧我归墟镜术!”
“呵呵,压是压不住这厮了,那您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哼!”好吧,之前冷哼的现在幸灾乐祸,之前云淡风轻的现在恼羞成怒。
几个藏在地深处的神秘老者之间的乱咬先不提,再说夏武雀,在归墟镜那头破碎的一刻,众人就见半空中的那个本就在缩小的黑洞,猛然间急剧收缩,嗖的一下竟然拉动周围的空间,似把天空都吸成一面曲镜似的,黑洞成一个目测可见的碧蓝漏斗,还有无数的风云从远近处涌入。
这一幕接一幕的诡异,让所有巫者目不暇接。
唯独夏武雀看的清清楚楚,这已是对方巫术被破最后的余波了,果然没多久,他天目中所见的空间都趋于平静,外界的风起云涌自然也就荡平。
恢复了万里晴朗的天空下,那些被震撼的巫者们还呆呆的跪在地上,他们族内的优秀子弟则面如土色,萧莫图连归墟都敢硬撼,相比起归墟他们这么人又算的上什么?
周大巫先恢复了过去,他问萧莫图该怎么处置。
夏武雀冷笑道:“冒犯我穷桑,便是死罪,不过念这些人估计归墟势大,或有情有可原之处,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人就由你和卫虎山分了,作为你们两家的附庸,五代以后才可获释。”
说是五代以后能获释,其实五代之后,这些家族哪里还有复兴的希望。
听到这句话,这些人都恐惧抓狂的浑身颤抖,突然一个老人站了起来,对着场内的一个年轻人就拳打脚踢,口中大骂道:“老子要你狂,老子要你惹是生非!之前就和你说过穷桑不能惹,你就是不听!”
“我不知道萧莫图回来啊.”那个年轻人带着哭腔嚎啕道。
那老人继续痛骂:“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归墟!我们世世代代是少旻的仆役,跟随穷桑至今,昨夜乱起时我安抚众人要大家不动,结果你怂恿小辈要趁火打劫,怎么劝你也不听,你还说后果你自负,现在你负得了责吗?”
“够了。。”周北关喝道,指着这老头冷声道:“少在我面前玩这些心思,以你儿子的手段,没有你的默许,能鼓动全族深入穷桑吗?”
“周大巫,他带族少们过来,老夫是实在不放心才派人跟来的,实在没有和穷桑做对的心思啊。”
“呵呵。”夏武雀一闪身,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伸出手就按住了他的头颅。
这老头也有巫正境的修为,在夏武雀面前却躲都没有机会,只一瞬间识海就为夏武雀控制,单手压着他头颅的夏武雀左手再一挥,一片光幕形成。
这是出自老头的识海伸出意识存留,经过夏武雀的巫术复制再幻境外发,于是当众再现出昨晚在这一家族内发生的一切。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老巫正说的还是真的。
众人都看到,那年轻人飞扬跋扈,当众指着这老巫正吼叫:“大家都去打穷桑的主意,就你百般不肯!要是别的家族得到好处壮大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穷桑乃少旻后裔,是我等祖先的主公!臣子犯上是叛逆,我常山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你简直老糊涂了,归墟出手穷桑哪里还有活路,我们这个时候不去跟随归墟,等穷桑灭了,归墟会放过我们?”
“混账!”这个老人身边的一个中年战巫猛站起来,指着年轻人骂道:“怎么和你祖父说话呢?”
原来,这老人和年轻人不是父子,而是祖孙。
那年轻人却笑了:“呵,怕我靠上归墟,然后夺了叔父你的巫正之位吗?”
那中年人气的浑身发抖:“大哥救过我的命,我岂能夺你的位置!”
“谁知道呢。”年轻人再不和他废话,回头对周围招呼道:“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去想,愿意和我一起追随归墟的,且跟我走。”
他一走,在场很多的年轻人都跟了出去,老一辈是拉也拉不住,最终留下老人和他那战巫儿子两个人,在暗自垂泪,老人顿足道:“少旻大帝何等的威风,归墟要是真有办法灭他后裔,又怎么会等到今天还不成功,这小儿真是糊涂。”
“父亲,怎么办?”
“你速带人去看着,实在不行就出手拿下他吧。”老人面色惨白的挥手道,随即喃喃自语:“就算没有看破此局的本事,也该有颗念旧之心啊!当年若不是少旻大帝出手相助,我常家祖先早就身死族灭,如此恩情本该以命相抵,现在竟还反目拔刀,真出什么事,我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和少旻大帝!”
“父亲息怒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那战巫返身几步后,又回头对老人一躬身:“阿爹,你要保重身体,你也请放心,就算他糊涂了些,还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定不会如这孩子听人挑唆的那样,会借机下手谋取巫正之位,大哥不在了,巫正就是这孩子的!祸起萧墙之事,不会在我家发生!”
“快去,快去!”激动愤怒至今的老人,听到次子这番话后,老泪纵横,却终有欣慰神色。
夏武雀见此情况也不由动容,不由分说立即抓住那战巫,幻境之中,只见那战巫在召集人手后直扑穷桑而来,沿途当真在关照自己的嫡系子弟们,万万不可伤了他侄儿,一切不过是有人怂恿,年轻人不懂事,将来总会懂的云云。
一门父子尽是忠厚之辈!看到这些,周北关这家伙都在抹泪的,指着那小儿就骂:“你这畜生,看到没有?少族长可不会骗人,你可有良心!”
那少年人此刻已经口不能言,趴在地上浑身战栗,从他侧面看,耳根都是红的!
夏武雀心想既如此,好事做到底,干脆搜了这小儿的心思,了解真相。
再度令人意外的是,这小儿在祖父面前飞扬跋扈,对叔父也不算恭敬,私下竟还和怂恿他的他族强者说,不管如何,也要保存叔父的血脉,要不是叔父的看护,他也没有今天。
这厮竟还是个识好歹的人,就是年少冲动,出口无状而已,而他的出口无状,不过是为自保,因为时时刻刻有人在提醒他,白痴都算的出来,你叔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过去对你好都是假象.少年无知,心中没有定见,又担忧性命,便不得不去投靠他族,使得家人伤心,家族落局。
看完这一切,这祖孙三代抱头大哭,老巫正对夏武雀连连磕头,说自己管教不力。夏武雀却笑了:“阴差阳错!”
“什么?”众人不懂。
夏武雀道:“阴差阳错,我倒没想到大荒还有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儿,老人家你何罪之有?便是这小儿也没有真正的存有反噬血亲的恶念。”
说罢又走向另外一人面前,低头道:“利欲熏心挑拨离间,我看你还另有所图!”
“我.”
“懒得搜你的神智,也知道,常族已是你的猎物,不然你一外人何苦这么劳心劳力,也罢,你既期待他族亲情割裂血脉断绝,我就成全你自身吧。周北关卫虎山!”
“在。”
“将这厮全族拿下,尽数破灭谷海,罚入常族为奴为仆,十代不得脱身!”
“是!”
比起周北关,卫虎山更显忠义,早看不惯这种混账东西,闻声第一个扑上来,抓住这厮就粉碎了他的谷海,周北关等也不含糊,一群子弟如虎入羊群,在那老巫正家人的指点下,将该家族所有人丁抓出,尽数废掉。
这是对巫者最残酷的惩罚,旁观者人人畏惧,但夏武雀做的问心无愧,要是忠良之人都不能护佑,自己以后有如何领袖这大荒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