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艾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心里却像堵着什么一样,一点食欲都没有。八??一?中文 w?w?w?.?8?11z?w8.1c1o1m
坐在桌前看着爸爸忙里忙外,等一桌子全都摆满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
“我去开门。”温艾几乎是像逃一般地远离了饭桌,虽然她现在也并不想见到古雅,可让她这样单独跟爸爸相处,她也觉得十分压抑。
门被打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
古雅似洞察了温艾的逃避,所以很有分寸地选了漂亮甜美的粉红色玫瑰。
扑鼻的馨香迎面而来,温艾的心里却一下想起安修廷送她的那片花田……那个人总是这样,他的好与坏,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一样,让人摸不到任何规律,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不认识我了?”古雅从花束背后探出头来。
温艾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神明显是透过他想到了别人。
不过他还是不动神色地温柔笑道:“是不是我出现的方式不对,要不你关上门,咱们重新在来一次?”
这样温柔的声音入耳,就像一阵清风吹开了温艾心里的那些阴云。
温艾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怎么会不认识你?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会来。”
她说着,赶紧让开身子请古雅进来,古雅递上玫瑰,她接过来却又找不到这么大的瓶子,只能分成三束,分别放在三个瓶子里。
温艾低头快分花插瓶,古雅就在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两人气质都温和极了,长相也十分合衬。
一个醇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带着慈祥的笑意:“这么多花,分成三个瓶子岂不是我屋里也有?这下,连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跟着享福了!”
温启涵说着解下围裙朝着古雅走过来,看见温艾和古雅两人的样子,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温艾被他说的脸色一红:“爸爸,古雅来了。”
“温伯父好。”古雅笑着打招呼,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不大的纸袋:“来得匆忙,没有给伯父准备什么贺礼,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温艾一愣,连忙想要退却。
古雅却已经将东西递了出去。
纸袋里沉甸甸的看不出是什么,打开来却看却是一个很精致的酒瓶。
古雅笑道:“来得匆忙,从家父的柜子里抄来的,部队里的特供,给伯父尝个新鲜。”
“哎呦,这怎么使得?!”温启涵立刻大惊,“你这孩子,你爸爸的东西……”
古雅连忙摆手:“不碍的,我二哥已经禁了我爸爸的酒,他要是有您这么精神奕奕,这酒在我家也存不住。”
古雅嘴甜会说话,温启涵笑着感叹万分:“好,好,好,有花香,有酒香,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好!”
他这样的感概一出,温艾心里又难受起来。
温艾看着他苍老又孤独的身影,再看见他为了招待客人,一个人做了这么一大桌菜,两个女儿还不让他省心。
心里一阵心酸难受,咬着嘴唇却不知怎么开口。
反倒是古雅十分爽朗,脱下外套将衬衫袖子挽起一半,走到餐桌前:“外面的世界当然好,伯父既然已经挣脱桎梏,以后自然天高任鸟飞,今天这酒就当是贺一贺伯父苦尽甘来。”
“好!”
温启涵眼睛一亮,这个古雅,真的是个太合适的人选。
人和善,有实力,而且心思单纯似乎很好接触,最重要的是,他对温艾是有所图的。
别的都不重要,这一点却是尤其重要,只要他对温艾有所图,那他就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自己这个做爸爸的人。
这么一来……
“快,快坐下,温艾,你去拿几个杯子,我上楼去喊你姐下来打个招呼。”
温启涵连叫温柔一起吃饭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家里来了客人,出于礼貌她也不该在楼上躲着,最好就是识趣一点,下来笑一笑打个招呼,然后赶紧推脱说身体不适,继续回楼上睡觉去!
温艾没说什么,招呼古雅坐下,自己则是去厨房拿了三只杯子出来。
古雅的目光闪过,瞬间就明白了两姐妹可能是在闹别扭。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温柔走在前面下来,看见客厅里的人,脸色难看极了。
古雅正站在餐桌前,上前微微半步,彬彬有礼道:“你好,我叫古雅,是温艾的朋友。”
温柔紧紧盯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又转到温艾那边。
温艾并没看她,已经自顾自的在餐桌前坐下了,温柔给她放安眠药的事情,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她虽然心疼爸爸,也犯不着跟她做什么表面和气。
温柔见温艾不说话,也不出来给她介绍一下,眼中的怨恨更多了几分,尤其又看见这一桌子饭菜,却只摆了三副碗筷,心里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总有一天一定会取代温艾,夺走她的一切。
温启涵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温柔收回目光,冷冷说了句“我叫温柔”,不等古雅说话,自己点了下头,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温启涵甚至被她撞了一下肩膀,一阵头疼地对古雅道:“古雅先生见笑了,我这外甥女就是这样的性子,要是能像温艾一样懂事就好了,那我可就真的省心了。”
“温艾是挺懂事的。”古雅全然不介意,重新走回餐桌,还对温艾挤挤眼睛露出赞许的笑容。
温艾看了一眼楼上,其实有一点她倒是很佩服温柔,温柔似乎除了对尚晨有过强烈的好感之外,眼里再没装过别人,哪怕是安修廷和古雅这样的人子啊她面前,她也从来不放在眼里,跟她的虚荣心一点都不匹配。
“温艾,你喝酒吗?”古雅率先拧开了瓶盖,给温启涵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然后又要给温艾倒酒。
温艾刚想拒绝,就听见他趁着爸爸不注意,用特别小的声音说道:“你少喝一点,喝醉了就可以借酒打人了。”
他说着,还用眼色指指楼上。
想到自己借着酒劲上楼打温柔的样子,温艾瞬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偷偷瞪了古雅一眼。
古雅真是个神奇的人,总是让人感觉他很温暖,而且他又那么聪明,一下就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总之,每次有他在的时候,人就很难一直陷入在难过的情绪里,他总会努力把她拉上来,逗她笑,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
认识他这么久,除了他改动爸爸证据的那件事情,一直令她有些耿耿于怀之外,不得不说,他真的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可是,就是那件事情,她一直都不理解古雅的做法。
她还是更想知道真相。
古雅见她不喝,也不勉强,又十分体贴地该她盛了汤,这才跟温启涵聊了起来。
温艾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
古雅一个劲夸饭菜好事,爸爸也笑得开心,两人甚至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很多话题,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插不上话。
温艾一直有些担心,担心爸爸会借着这次吃饭对古雅提出什么要求。
毕竟之前,他在监狱里的时候,还一心想要重振温家,想要利用古家做些什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会怎么做呢?
事实证明,温艾完全多虑了。
也许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温启涵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一开始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
“我到了这个岁数,这个地步,才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啊,就是几个阶段,起初是不珍惜,然后是不甘心,最后才是真正的自内心的平静,却又什么都不想要。”
古雅很是受教的连连点头:“伯父高见,伯父是从什么时候,进入了这个“不想要”的阶段呢?”
温启涵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现在回头看自己,不珍惜的时候不是最蠢的,不甘心的时候才是最蠢的,失去一切,明明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却仍旧想要怨恨到别人身上,抱着这样的心态蹉跎光阴,其实只是错上加错,何尝不是另一种‘不珍惜’?”
温艾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震。
爸爸如果真的这样想,那她也就放心了。
温启涵继续说道:“我现在才算真的想明白了,能出来,能闻闻这花香酒香,跟你们说说话,亲手做上这么一桌子饭菜,吃不吃得到嘴里我都是高兴的,知足的,所以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我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温艾喉头微紧,眼睛也酸得厉害,底下头强忍了忍,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温启涵仰头又喝了一杯,古雅带来的酒已经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开始模糊起来:“古雅先生,你,你不知道,我在里面的时候,他们打我,骂我,让我做很多无耻的事情,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帮了我,我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们不懂那里有多可怕,我当时,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如果不是你……我就自杀了……”
“爸!”
温艾瞪大眼睛,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爸爸在监狱里过得是这样的生活?她几次去看,那里都整整齐齐的,每个人都有干净的衣服,看上去也很有精神的样子。
她还以为,那地方只是相当与长期的紧闭,除了需要劳动和没有自由之外,应该都是规矩森严的,怎么会生这种事?
是她太天真了吗?
爸爸在里面,竟然受到这样的虐待吗?
她,她居然……
一阵寒意从心底泛起,爸爸的话让她无比的后怕!
她当时和安修廷打赌,输了之后她那么难过,虽然那件事到最后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爸爸做的,但她却觉得爸爸和古雅都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她……
她甚至想过,爸爸明明犯罪了,为甚么不能按照法律好好服刑,等刑期结束,干干净净重新做人?
可直到今天听了这些话她才明白,爸爸在里面,过得居然是这样的日子。
要不是古雅,要不是古雅误打误撞做了那样的事情,让爸爸早一点出来。
那爸爸就在里面自尽了!?
她这一生,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浑身的冷汗不住地往外渗,她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被抽干,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两条腿都是软的。
如果现在让她站起来,她肯定会直接跌坐在地。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武萌说她蠢,她果然是蠢到家了,监狱里那么复杂,就像古雅说的一样,就算有证据,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很多事情都是死无对证,她为什么要那么执拗地去相信证据呢?
温艾的慌乱和悲伤,落在温启涵的眼里。
温启涵带着淡淡的幸福的笑容看着她,显然是已经喝醉了:“孩子,你怎么哭了,对,是爸爸说谎了,爸爸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要,爸爸现在还想要一件事,那就是,你等幸福……”
他说完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古雅,然后沉沉倒在桌上,睡着了。
“爸……”
温艾上前一把抱住他,伏在她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古雅也是一脸感概,走过去轻轻拍着温艾的肩膀,将她揽住,给她递纸巾,又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
温艾已经彻底没办法再怀疑自己的爸爸了。
监狱里他要利用古雅的事情,还有后来古雅毁掉证据提前放他出来的事情,都在这一顿饭里解释清楚了。
她低低的哭了一会,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都哭出来一样。
古雅递上一张纸巾,有感而,“你爸爸对你挺好的,那时候安修廷还为此责怪了我,现在看来,我没做错。”
“谢谢你。”温艾点头。
这事虽然不怪安修廷,但真的是要谢谢古雅。
“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前和以后都不想要多想,还记得你爸爸刚才说过的话吗?要珍惜眼前……”
古言扳过温艾的身子,让她对着自己。
眼前……温艾一抬头就看见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微微转开头,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爸爸醉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把他扶进去躺好?”
古雅见温艾并没接话,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却仍然是满满的耐心。
“好,我来就行,你去拿个毛巾给伯父擦洗一下。”
古雅说着,已经将温启涵扶了起来,穿过他的一只手臂,很快就将他扶进了卧室里。
温艾拿来热毛巾替爸爸擦洗了脸。
等收拾好之后,关上房门悄声退了出来。
“伯父还好吧?”
“已经睡下了,还好。”
爸爸睡下了,温柔又在楼上,客厅里居然一下子只剩下她们俩个了。
温艾有些尴尬地看着饭桌:“饭菜都凉了,让你来家里一趟连一顿饭都没吃好,要不,我再去热热?”
古雅摇头:“你也累了,再说,我来又不是为了吃饭。”
这话就有些明显了,温艾听的明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古雅不是个让别人为难的人,他只是平平常常说出他自己的想法,对温艾却好像只有付出,不求回报一样。
反而是他先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也很想尝尝你的收益,哪怕只是你热过的饭菜……不过你姐姐在楼上生气,伯父又在里面睡觉,咱们俩在外面大吃大喝显然不合适。”
温艾轻轻点头。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古雅看看楼上,“我想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姐姐会下来照顾你爸爸的。”
温艾一阵无语,古雅还真的是周到,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等等,我去拿件衣服。”
温艾也很想出去走走,刚才心情起起落落的,现在也只想到外面去好好透透气!
拿好手包和外套,简单梳理了一下头,跟着古雅起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果然好了不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却忽然看见不远处,一辆纯黑色的加长车正从转角转过去。
那辆车,好像是安修廷的车?
温艾不自觉地瞪大眼睛想看个究竟,只可惜那辆车刚刚开走,就看了那么一眼就不见了,让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一时眼花。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古雅正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并没注意到那边。
温艾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轻轻摇头:“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她一定是看错了。
安修廷不是早就走了吗?
从她醒来,就看着他对爸爸冷嘲热讽,把她的家人嘲笑够之后,他像个胜利者一样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啊。
那都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他那个人,那么骄傲,就算在楼下多停留一秒恐怕也不可能,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一定是她看错了。
而且,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古雅走到温艾身边,有些不明白地又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爸爸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今天看来应该是解开了,可是为什么我还觉得你闷闷不乐?”
是啊,她应该高兴才对。
不管是非对错,至少爸爸还活着,她应该感到惊喜,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没什么的,只不过虽然我爸爸的问题解决了,但是你忘了吗,我还有个儿子呢。”
温艾半开玩笑,半调侃道:“我爸爸对我是不错,不过恐怕他不会喜欢我儿子的,”
回来这两三天里,绵绵几乎都快变成谢卉的儿子了,她这边忙着安顿爸爸,还没来得及开口跟爸爸商量绵绵的事情呢,结果就被温柔下手放倒了。
绵绵交给谢卉,她是很放心没错,但不能总是这样啊。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在担心,”古雅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那个眼神,就像他刚进门给她送花时一模一样,那种看着一个地方,心却飞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如果是因为儿子,那还好。
“其实我觉得,你不用急着把孩子接回来,还是先把家里的关系整理妥当才好,这样对孩子也更好一些。”
温艾一愣,心中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只是自私的想把绵绵赶紧接到身边,却少考虑了绵绵的心里能不能承受得了。
他还那么小,万一爸爸不喜欢他,一个眼神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而且古雅说的很有道理,在她身边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比如这一次,如果绵绵也住进来,哪怕爸爸接纳了他,万一温柔一个疯,对绵绵做出什么下药的事情,那可真是吓人。
想到这里,她甚至十分庆幸自己把绵绵交给了谢卉。
“谢谢你,古雅,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了……”
…………
一张小圆桌前,绵绵盯着面前的热牛奶叹了一口气,然后不满地看着左右两个高大的男人。
“你们两个到底想好办法了没?我们要怎么帮助妈妈!?”
圆桌边坐着的另外两个人,正是谢卉和安修廷。
谢卉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头道:“那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以后话说清楚,要不然我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么怪!”
绵绵看了他一眼,比他还沉稳老练的样子:“不要在意细节,想出来办法才是正经事。”
谢卉简直够了。
他把绵绵带回来的时候,绵绵多可爱啊,像个小猴子一样。
好多人甚至都说绵绵像他,是他的儿子!
可是这一见到安修廷,立刻就换了一个人。
一点都不像他了。
亲爹就是不一样!
谢卉心里不满,转头对绵绵哼道:“让你爸想去,我哪有什么主意?”
“不是我爸,是我的爸爸叔叔。”绵绵纠正道。
谢卉呲牙:“你刚才不是说不要在意细节吗?”
安修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吵起来,额角顿时跳了两下,要不是温艾这边的事情比较急,他确实应该好好加强一下对孩子的教育了,再跟谢卉这么胡闹下去,长大以后真不好说会像谁。
“现在重点是,这是温艾自己的家务事,她当局者迷,而且她真的太重亲情了,又不想别人管,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谢卉摊手叹息。
安修廷也知道这一点。
他的确曾经心里很埋怨温艾,觉得她对她那些虚伪的亲情那么看重,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因为那些破烂亲情,根本就不值得她为之付出。
可渐渐的,他心里也在成长,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如果温艾不是这么重亲情,重感情,现在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毕竟他曾经给温艾的感情,也实在烂透了,比他爸爸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真该感谢她这个性格,这样他才有机会跟她走到现在,才有机会明白她有多么重要。
他不会放弃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