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小太子的尾巴中藏着一个巨大的书库,我是他的母亲,你猜我的尾巴中有没有那样一个书库呢?”女帝依旧笑意盈盈。
王夫也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在思考一会儿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这样的场面,他直到今天为止也不过只见了三次,在他看来这简直与神迹无异。青丘女帝,这个始终放在他心尖上的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神呐!
他仰望她,爱慕她,即便现在他面对的是她的满腔怒火,他也只顾得上为这样的神迹而倾倒,而心潮澎湃。
他丝毫也不觉得害怕,哪怕让他立刻死在这里。
女帝看不清王夫脸上的神色,只当他的沉默只是因为辩无可辩。
“我的尾巴里,存着的可是青丘的千万年来的历史。”女帝又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一条尾巴脱颖而出,不断地膨胀、膨胀、膨胀,直到挤得王夫和那两个婢女几乎无法呼吸,那条尾巴似乎也已膨胀到了极限,忽然一下消失不见。
王夫和婢女们大口喘丨息着睁开眼,那九条尾巴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刻的房间里摆满了一列列书架。房间中原本萦绕着淡淡莲香也被纸张陈旧的香气所覆盖。
“大魔王入侵青丘,玲珑心青丘太子为拯救青丘而牺牲了性命,甚至连灵核都几乎破碎,这样的事,应该算是能记录在青丘史书中的大事记了,对吗?”女帝问道。
王夫面色淡然:“太子之义举可歌可泣,自然该被记载在册永世流传。”
“是吗?”女帝冷笑一声,“可是现在青丘上下提起那件事,说的可都是我的功劳呢!”
王夫道:“陛下乃是太子之母,没有您自然就不会有太子,大家歌颂陛下不无道理。”
女帝冷笑连连:“你倒是巧言善辩。”
说罢她随意摊开五指,书架中的书本立刻沙沙作响自行翻动起来,须臾便有一本册子从书架中飞出来,飘飘然到了女帝手中。
“史书上说,太子灵核几乎不保,女帝,也就是我本人,伤心欲绝,而王夫家族中流传有秘术有望修复灵核。我当时求你救他,你便说秘术要求必须要我取出一段记忆作为交换,而这段记忆既要是我刻骨铭心的,又要与我跟太子都有关的,于是我便交出了我与阴山天狗在一起时的那段记忆。”
王夫道:“陛下也是为了救太子,您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付出至此,是为青丘子民的楷模。”
女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猛地一挥手,那本史册一下子散开,屋子里的书架也开始扭曲起来,将那些散开的纸张都吸了进去,转眼间书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房间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那种空旷。
“将你那些言不由衷的漂亮话都收回去吧!”女帝的眼中满是怒气,“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无怨无悔,可用记忆交换真的是必须的吗?”
王夫的手指蜷缩在一起:“自然……”
女帝大喝一声:“我再问你一次,交换记忆真的是必须的吗?”
王夫紧紧闭上嘴,没有回答。
女帝冷冷道:“你回不回答都无所谓,你的家族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秘术,我能这样问你,那就是已经从旁处确认过答案。”
王夫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女帝,那神情充满了委屈,又有着十分的可怜:“只要您想,就可以听到面前之人内心的声音,您为什么从来都听听,听听在您面前的我,都在想些什么呢?”
女帝道:“我尊重每个人总会有心口不一的时候,所以即便是刚才我也没有想要进入你的内心,去直接听到那个我想要的答案。”
“一个真正坦诚的人,根本不需要我用那样的手段。我一直都以为你只是思虑过重,所以待人温和疏离,从不交心,可我没想到即便对我,即便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你仍然要撒谎。”
“我对你太失望了。”
王夫急道:“陛下!其实我……您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您,还有一些谁都不知道的,关于……”
女帝背过身去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已经晚了。”
王夫的手舒展开又紧紧攥住,丝柔的广袖皱成一团:“晚了……已经晚了吗?”
“你走吧,我会让人将太宰和风十里叫来,不必等到事了,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做你的青丘之灵,国中所有大小事务你都不必再管了。”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巨大的水晶在身后慢慢合拢,太阳已经落山,晴朗的天空上稀稀疏疏亮着几点星光。
王夫低着头待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衣襟早已湿透,在也夜风的吹拂下带来阵阵凉意。
王夫直起身,挥退了所有要上前服侍的侍儿,自己转着轮子慢慢回到寝殿。
寝殿里灯火辉煌,侍儿和婢女笑着迎上来,新晋的太医端着药碗等在一旁。
王夫温柔地笑着,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房门紧紧关上,寝殿一下子清静无比,王夫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夜,再不会有人不识趣地来叨扰他。
他将手中的药碗慢慢转了转,两指微弹,寝殿中的烛火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已经很久不让人在自己的寝殿中镶嵌明珠了,当人问起,他便说深宫冷清,他喜欢在夜晚闻到一丝烟火的气息。
从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黑暗中,王夫站起身,走向殿中央那棵开得缤纷热闹的花树。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踏实而有力。
手腕微微一翻,那名新晋太医苦心熬制好的汤药便尽数倒进了泥土里,迅速被花树的树根吸收。
王夫的指尖亮起一点幽幽的光芒,抚过花树下的泥土,那块染了药渍的泥土便迅速恢复如常。
“不想再见到我吗?”王夫轻声呢喃着,“那我积攒了满腔的相思又该如何化解呢?”
“不如干脆毁了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