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温暖如春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落阳城,阳光射在平静的水面,园子陷入一片静谧祥和之中。
王府回廊。
一脸焦急的阿雅匆匆的跑过廊中,嘴里还不停的冲后面碎步而至的女子焦急的催促道:“沐医女,您快点啊!我家小姐病的可严重了。”
沐纤竹将医箱抱在怀中,匆匆跟在阿雅身后。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衫,前面围着一个白色的围裙,围裙上面染了些翠绿的草汁,还来不及洗去,便跟着阿雅一起来了静王府,匆忙间,连额头上冒出的虚汗也来不及拭去。
倚澜阁。
破碎的红色纱帘,人影隐隐约约可见。
红色的绵绣大床上,飞烟一脸湿汗,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因为高烧不退,她唇上起了些白皮,脸色痛苦,不时的发出些呓语。
新瑶满眼泪水,一边将染飞烟额头那渐渐冷却的毛巾拿下,一边用手背摸摸她炙热的额头,见温度始终不退,这可急坏了新雅,她不停的为飞烟擦着汗,一刻不停的将洗换的毛巾放在那滚烫的额头。
被人通知小姐大病之后,新瑶便马不停蹄的从染相府赶了回来。
小姐已经持续烧了一整个下午,人都快烧糊涂了,新瑶不免担忧的叹道:“怎么还这么烫啊?”
阁中的温度稍显冷肃,那冷漠的静王爷一直端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给人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只见,静王一边摩擦着拇指上的玉板指,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人怎么还没来?”
苏予墨始终不多话,因为男女有别,他一直没有踏进王妃阁中一步,听到静王问话,苏予墨站在门口,环胸而立,一脸冷淡的答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王爷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阿雅急躁的声音:“来了来了。”
说着,就见阿雅莽莽撞撞的扯着沐纤竹,满脸焦急的出现在走廊拐角。
因为跑的太快,又停的突然,沐纤竹差点摔倒!她好不容易才站稳,这才拍拍被阿雅抓皱的袖口,向屋子里走去。
沐纤竹向厅中那面色冷漠的静王微微福了福身子,恭敬道:“给王爷请安。”
“平身。”凤眸微睨一眼,随及又继续紧锁着内阁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染飞烟,一脸平静的说道:“去给王妃看看吧。”
沐医女微微晗首道:“奴婢遵命。”
沐医女走到床边,将随身带着的药箱放在一旁小榻上,拿起飞烟放在被子下的纤细手腕,轻轻放在诊袋上,细心的为她把着脉。眉头微微皱起。
新瑶与喘息未定的阿雅在一旁一脸慌张的守着。
过了好一会儿,沐纤竹才凝着眉望着一旁泪眼汪汪的两个丫头,问:“上次给王妃开的药膳,可有按时吃?”
新瑶点了点头,道:“按您的吩咐,都吃下了,只是……只是,最近几天小姐嫌药苦,死活不愿吃,我们拗不过她,看伤口好的也差不多了,也就没让她继续吃。”
沐纤竹拧了拧眉心,沉声道:“怎么可以不吃药呢?”
阿雅无奈道:“小姐嫌药苦,奴婢给她拿了些冰糖、点心和着吃,她也不愿意喝药,奴婢也没办法了!”
自从小姐清醒,她的性子便大不相同,她性格温和平厚,却极其倔强。她不愿意喝药,她们怎么拿她也没办法!
沐纤竹秀眉深锁,沉了口气:“前段日子杖刑的伤还没好,如今又落了水,怕是体内淤积的过度的寒气,才引发的高烧不退!”
闻言,静王淡淡问道:“可有解决办法?”
沐纤竹将飞烟白皙的手腕放回被褥,她走到外厅,恭敬的低头回道:“回禀静王殿下,王妃前些日子伤痛未愈,如今又落水,这恐怕会落下永久的病根,这只是其次,奴婢担心……担心,若照这样继续烧下去,肺部会落下些毛病!”
静王眯了眯眼晴,沉声道:“那依沐医女的意思,该怎么办?”
沐纤竹想了想,叹道:“尽量将窗门打开,保持空气的流通,再来需要保持安静,让病人好生休息。奴婢会开些散热的药,如果能够安全的度过了今晚,想必就没什么大事,如若度不过……”
静王淡默问道:“度不过又当如何?”
“怕是会……”沐纤竹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先服药,看看情况再说吧!”
闻言,静王点了点头,随及望向一旁的阿雅,吩咐道:“你陪沐医女去拿药。”
“奴婢遵命。”阿雅领命,跟着沐医女一同退下。
屋子里就只留下在床边贴身照顾飞烟的新瑶,她见静王一脸漠然,思来想去,便端起将一旁铜盆里已经凉掉的水,打算换盆新的进来。
屋里很静,静到只有那脑袋已经烧糊涂,只会发出如呓语的染飞烟和一直静坐的他。
半晌。
木椅轮触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撩开红纱线做成的帘子,静王控制着轮椅,渐渐的靠近她。
飞烟身子无力,脑袋极痛,刚刚眼前晃动的人影,让她头更加的痛,似乎连睁眼都很费事,如今,静下来了,脑袋也清醒了一点,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向她靠近,飞烟困难的睁开眼晴。
她心里堵的难受,眼前那琉璃色的白微微反着光,突兀的闯进她乱成一锅粥的大脑里,那沐浴在光华之中的男人,只是静静的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飞烟脑袋疼的像是要爆炸了,她痛苦的扯着干结的嘴唇,说了一句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那滚烫的热度在一波波的袭击着她,头脑又是一阵晕懵,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虚幻还是现实。
她无力的动了动嘴角,然后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看她昏厥,一直面无表情的静王,眉心却微微皱了起来,不是因为她昏了过去事,而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
“求求你,放了它。”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君慕然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但是,他却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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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悄然降临。
倚澜阁里
新瑶细心的将房中窗户紧闭,回到厅内后,她用手试了试飞烟额头上的温度,感觉她不再发烧,新瑶心中欣喜,知晓飞烟已度过难关。
新瑶随手将染飞烟身上的被褥给盖的严实,便望向一直坐在外厅不曾离去的男人。
犹豫片刻,新瑶站起身,向那男人俯身一礼,道:“夜已更深,王爷还是先行回房休息吧,以免着凉伤身,这里交给奴婢就可以了。”
君慕然一直从下午就坐在倚澜阁未曾离开,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看着手中文卷,听到新瑶的话,许久,君慕然才淡默的开了口:“本王不累。”
“可……”见君慕然不肯离开,新瑶无奈道:“王爷身子金贵,若是有点闪失,怕是……”
没等新瑶开口,君慕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
虽然,他说话轻柔淡漠,却带着一丝不容人抗拒的语气。
新瑶虽然不太情愿,但,见君慕然执意要留下,她沉默的望一眼阁中昏迷不醒的染飞烟,冲君慕然恭敬一礼道:“奴婢先行告退。”
新瑶离开之后,阁中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月凉如水,夜渐渐变的深黑,除了窗外那偶尔一声声细细的虫叫,一切都静寂无常。春夜有股寒意渐渐的渗进温暖的阁中,微敞的窗户流泄出清凉的月光。
飞烟睡在床上极不安稳,因为身子无力,脑袋也痛,在梦中她的柳眉一直轻皱。
夜很静。
昏黄摇曳的烛光,映照着整个阁中,显得份外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睡的飞烟逐渐转醒,微微睁开微阖的双眼,迷蒙的望着四周,她感觉到头痛的像要裂开一样!
这里是哪里?
染飞烟头脑昏胀,喉咙干渴,很想喝水。
厅外传来一声轻响,飞烟眯着眼晴望去,可是,眼前却被帘子给遮住了,再加上屋内灯火昏暗,她压根看不清外面是谁。
“新瑶吗?”染飞烟轻唤。
她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她无力的唤道:“来人啊。”
她难受的咳了咳。
一股寒风从洞开的门外吹了进来,正巧吹熄了摇曳的烛光,一时间,本就昏黑的阁中便更加的阴暗起来。
一阵细微的声音,慢慢的移向床边,围绕自己的是一股阳刚的男儿气息。
男人?
飞烟心头一紧。
天空正中央挂的是轮下弦月,月亮已处正空。
看样子已是凌晨时辰!只是,这么晚了,什么人敢偷偷溜进来?
飞烟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高烧刚退不久,她连抬个手都没力气,更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吼叫了,头脑很痛,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消失了。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戾声问道:“是谁?”
那人没答话,月光正巧的落在他袖口,如此近的距离,依旧看不到他的脸。
采花贼?还是刺客?
若是刺客的话,她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也不会找到她头上来啊?!
话说,若真是寻仇的,应该是找她那位夫君的吧?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继续沉默着。
一直得不到回答,染飞烟无语道:“你若真是刺客,那我便告诉你一声,你跑错地方了!静王的住处不在这里!!!”
免得他找错地方,报错了仇!
那人依旧没说话。
以为他听不懂,染飞烟又害怕他别真把自己给杀了,便同那人说了一句:“若你找不到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一声,不过,我有一条件,若你失手被擒,你别供出我就行。”
免得麻烦!
当然,她相信别说是一个刺客,就算是十个刺客也别想近君慕然的身!所以,她才敢这么说。
始终得不到回答。
飞烟微微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你哑巴了?你到底是谁?”
闻言,那人依旧保持沉默。
飞烟被他憋了一肚子怒气,最后干脆闭上眼晴,也懒的继续浪费力气跟一个哑巴说话。
没想到,听到她不说话之后,那人的气息一瞬间凑近了她,声音浅浅,带着一丝清雅的冷笑,悠悠道:“看不出来爱妃的心还真是狠,你就这么想让本王死喽?”
爱妃?
乍声这两个字,飞烟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她拼命的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那人。
经过她不屑的努力,她终于看清那偷入房间的“刺客”正是她那位性情冷淡的夫君,君慕然!
顿时,飞烟心头涌出一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念头。
奶奶的,她干嘛没事说那些蠢话啊?!飞烟冲他尴尬一笑,无奈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他怎么会在这儿?
呵,她倒是健忘!
君慕然盯了她半晌,见她没什么异常,他冷冷一笑,道:“看样子,本王是多虑了!”
说着,君慕然转身便走!
“你……”看着君慕然转身便走,留下一个肃冷的背影,染飞烟有点懵。
他说,他多虑了?
啥意思?
染飞烟浑身都痛,也没那个力气去追他,她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明白那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想不通就不愿意多想!
见房中没人,她又动不了,染飞烟无语极了。没多久,她便困的睁开不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园中……
君慕然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中慢慢向琼华宫的方向走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名青衣护卫,那护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君慕然身后,能清楚的感觉到君慕然周身布满灼灼怒火,他不明白君慕然为何发火,便不敢上前一步。
君慕然面无表情的往前走,虽然表情平静,心头却翻起涛天怒火。
他恨恨的咬紧牙根,愤恼无比。
那可恶的死女人。
他今晚会留在倚澜阁,是因为顾念她是他刚娶的王妃,若她死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却不曾想,她竟然说了那番令人无语的话。
若今夜房中之人当真是刺客,她还当真要把他的行踪告诉刺客不成?
可恶的死女人,她还真想让他死喽?
君慕然握紧轮椅把手,脸色份外、阴鸷。
他没有意识到,他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情而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