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全交给我。”
严慕给了赖思归一个承诺,把死局接了过来,让她站到他背后,停下来喘口气。
身后夕阳如虹,赖思归卸了全身的力量靠在他怀里,闭眼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想不到严慕要怎么把死局重新走活,直到严慕的一句话点醒。
“为什么李震只找乔思盼作伪证,而不找那个服务生?”
视频是分明是服务生所拍,为什么最后反而到了乔思盼的手里。之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严慕让她坐到电脑前,点开几条新闻链接。屏幕上跳出两年前的新闻和相关微博话题,赖思归盯着上面的大标题,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
“仔细看看。”严慕问。
这些新闻她看了不下百遍,几乎能把稿子倒着背出来,没什么异常。
严慕站在她后面,他俯下.身,手撑着桌面,耐心提示她,“看照片。”
赖思归闻言点开那几张图片的大图,“来来回回几张有什么好看。”
这些是乔思盼曝光的,她最初提供的照片全是模糊的,像蒙上什么东西——正是那天晚上赖思归涂上去的木糖醇。
赖思归说着突然手上一顿,不对!
乔思盼一开始并没有用清晰的照片视频,如果有服务生的那个视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制造迷惑,难道只是为了故弄玄虚引起关注?
赖思归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乔思盼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她蓦地抬起头看严慕,“乔思盼那时候还没从服务生那里拿到视频。”
严慕欣慰地捏捏她耳朵,“还记得我们说过,李震最开始并不想案子公诸于众?”
赖思归愣住,严慕弯着腰,声音很低,一步一步引导她。
“新闻出来后,李震立刻就向警方指认你,说明他不想让人发现真正袭击者。”严慕说,“警方把你带走了,但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结果只能暂时让你取保候审。”
“这跟服务生的视频有什么关系?”
“你在候审期间,乔思盼和李震见过面,说明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要一起指认你。”、
也就是说,当时他们双方已经决定一起合作,一个提供伪证,另一个走通门道让漏洞百出的伪证成为看似完整的呈堂证供,送赖思归入狱。
赖思归猛地想起严慕刚刚的话,她明白过来,“李震没找服务生作证。”
既然服务生的视频到了他们手中,成为重要证据,那么李震为什么不让服务生一起出庭?多一个证人,对他指认赖思归就越有利。
“有没有可能,连李震都不知道有另一个目击证人?”赖思归问。
严慕握了一下她的肩膀,有点刻意地用了点理。
“很有可能。”刚刚擦遮瑕膏时,她把头发盘起来了,脖颈处有细发掉下来,严慕尾指轻轻勾着玩,“退一万步讲,即使他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服务生没出过庭,他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王伟志说出服务生时,乔思盼反应那么大。
可是既然王伟志跟乔思盼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为什么要透露这样关键的信息给他们?赖思归担心王伟志在说假话,其实只是要搞他们。
“他应该不敢,我们手里有他的把柄,他没那个胆子。”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以后总会清楚的。
赖思归回到家里后陪赖恒坐了一会儿后,很快回房间拿出手机。她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想了几秒,才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对方才接起来,电话里有婴儿咿呀学语的声音。
王雪诧异地“喂”了一声,问:“是小赖吗?”
赖思归不擅长寒暄,知道她现在生活平淡安稳,就直接进入主题。王雪听说是为了两年前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事情因我而起,我一直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真的。”王雪情绪有点激动,“小赖,你能找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一定帮你。”
赖思归把严慕的提醒转达给王雪,挂下电话后,才起身走出卧室。
郝阿姨回家了,家里只剩她和赖恒父女两人。晚饭是郝阿姨走前做好的,都是赖思归喜欢的菜。赖恒单手把饭都盛好了,坐在桌边等她。
赖思归冲赖恒弯了弯唇,敛下眼底的神色,在他旁边坐下。
父女俩许久没有单独吃饭,赖恒心情不错,话比往常多了不少。赖思归见他难得这样,也淡笑着陪他聊起新闻来。赖恒突然伸出手,捏了捏赖思归拿筷子的手。
赖思归不解,抬起眼看赖恒,赖恒说:“你还是太瘦了。”
赖思归一愣,父母对孩子的体重大概从来不会满意,她笑了笑,说:“我身体比一般人好。”
“还是挑食。”赖恒摇头,“小时候也这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赖恒很喜欢说起她小时候的事。说她挑食,菜不吃肉不爱的,看到葱姜蒜香菜就捂着小嘴退避三舍。更别提牛奶豆浆这类东西,只要大人一转头,那铁定是进下水道的。
赖恒说了很多,赖思归耐心等着他把往事都说完,才放下碗筷,把他推到客厅,自己再回去收拾桌子。
她知道赖恒还有话没说完,果不其然,他很快问起昨晚几个混混上门的事,怕她遇到麻烦。
“归归,有事不要自己硬扛,告诉爸爸,或许还能帮你。”
赖思归神色未变,熟练地把剩菜倒进垃圾袋,“林向舞馆最近生意不好,房租拖了几个月没交,对方有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找上门。”
赖恒还想说什么,赖思归拎起垃圾袋去厨房,补了一句:“事已经解决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
赖恒迟缓地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如果有麻烦,要告诉爸爸。”
“放心吧。”赖思归把垃圾放到门口,检查了一遍门锁,才说,“昨晚一闹,你没睡好吧?晚上早点去休息。”
“还好。你朋友来得很及时,事情处理得很好,改天你要跟人家好好道谢。”
“好,我知道。”
“你前天走的时候和雨晨碰面了?”赖恒随口问。
“她跟你打小报告啊?”赖思归讥笑了一声,有点无所谓。
“早上你郝阿姨去买菜,保安跟她说了。”
赖思归以为赖恒想劝她别跟郑雨晨置气,不以为意,正想转身去洗碗。赖恒犹豫了几秒,还是叫住她,“归归。”
赖思归停住脚。
“我怎么听说雨晨还敢对你动手?”
“有人拦着,她还不敢。”说完,赖思归忽然无奈地笑了。
论动手的话,郑雨晨在她这边一直占不到便宜,从小到大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赖恒大概是老师当久了,以前教育学生,总喜欢泡壶茶,先拉几个典故哲理出来,引经据典,然后才引出正题。他生病后,父女俩很长时间没有聊过,这个毛病不减分增,常常会绕出好几个弯才会说到关键。
“爸,咱们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赖恒问。
“啊。”
“啊什么啊?”赖恒面上不太自在。他们很少说起这方面的话题,赖恒不知道其他父亲是怎么样的。但是他偶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考虑孩子的教育问题。单亲家庭,没人可以商量,万事都是摸象过河。
自己生的闺女太好看,还没上小学他就开始担心早恋问题。看到小男生围着她转,赖恒整天提心吊胆,一万颗心都会给操碎。万幸赖思归这臭脾气,从小就怀着一颗真诚鄙视别人的心,不欺负别人就算善意了。
因为对这种事太过忌讳,赖恒选择了一种掩耳盗铃的教育方法。只要没发现端倪,他几乎不在赖思归面前提及这方面的话题,结果导致他现在开口问这些事的时候,除了尴尬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楼下大爷说都见过几次了。”赖恒又说道,“长大了,这些事都是正常的,遮遮掩掩什么?”
“……啊。”赖思归囧囧地。
“还答应出去相亲!”赖恒点点她。
“那时候还没有啊。”
赖恒问:“昨晚也是他找人处理的?”
“啊。”
“找时间带回来给我看看。”
“哦。”
第二天赖思归还是待在家里,赖恒又提了两次要见人,赖思归等郝阿姨休完假一回来就撤走了。
严慕开车来接的她,小假期的最后一天,每条路上都堵得水泄不通。车子跟在一排长龙后面吞吞吐吐往前挪,把人磨得没了脾气。
严慕就着她的手,咬了口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海蛎煎。
是赖恒吩咐郝阿姨做的,刚从油锅里炸出来,还烫着手。外皮酥脆两面金黄,馅儿里包裹着牡蛎子和嫩嫩的瘦肉,味道鲜美格外诱人。
严慕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凑过来又咬了一口,一下子没了大半个,“不错。”
赖思归:“……”
严慕说:“我还没吃饭。”
赖思归撇嘴,“怪我咯?”
“怪我。”严慕一脸正经,“急着接媳妇回家,又怕晚了堵车。”结果还是堵了。
赖思归桃花眼转过来又斜了他一眼,才扭过去看车窗外。过了会儿,路口又一个红灯,车子停下来,严慕揉了揉她头发,问:“人联系了?”
赖思归回过头“嗯”了一声,轻声说:“凤凰台每天晚上平均当班的服务生超过五十人,又是两年前的事,她需要时间。”
严慕点头,这件事查起来不简单,工程量很大。只是考虑到王雪以前在凤凰台上班,认识的人多,找起人来会更方便,最关键的是不容易引人注意。两年前凤凰台的人事档案还算完善,严慕把名单调出来,让王雪从案子发生后一个月内离职的员工查起。因为很多人都可能换了联系方式,王雪需要一个一个去确认。
“有线索后,让她不要惊动对方。”他说。
“我知道。”
严慕原本预计王雪那边的调查起码要半个月以上,已经从其他方面着手,同时调查。不想一个星期后,王雪突然打来电话。
“我可能找到那个人了。”电话估计是背着家人打过来的,王雪声音压得有点低,“但是人现在好像在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