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思归手里还捏着手机,咔哒一声,严慕办公室的门从里边打开。
严慕两手抄兜站在门口,黑色衬衫休闲西裤,衬得他身形挺括,彪壮高大。他眉峰锋利,深褐色的眼盯着几步远的女人,像伏在地上盯着猎物的狼,随时可能会跳起来。
赖思归掐断电话,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过身,招呼田俊俊,“交接的东西邮件给你,你确认一下。”
田俊俊心里难过,看了眼严慕,没有动。
“收到了没有?”赖思归问。
“……收到了。”田俊俊蹭过去,小声嘀咕,“到底为什么啊?”
赖思归垂眸把手机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包拎在手里。她拍拍田俊俊的肩,视线在办公室扫了一圈,路灯和油条也停下动作看她。
赖思归笑笑,“那么各位,后会有期。”
这些人里,田俊俊平常话最多,跟她认识也算最久,自然更倾向她,听到她说这话就更难受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算要离职,也不能说走就走。才一个早上,到底是什么原因?”田俊俊也不管严慕还在场,急咧咧嘟囔,还拉他一起,“劳动法不是这样来的吧,对吧老大?他们怎么半点情面也不讲?”
赖思归又拍了拍田俊俊的肩,用了力,田俊俊感觉得到。
赖思归站在原地,看向严慕,“情面还是有讲的,否则就不是辞职而是辞退。”
赖思归对站起来的路灯和油条说:“你们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侧过身离开自己常坐的位置,抬脚大步往外走。才走两步,手臂一紧,身后的人拉住她,沉声问:“还是上班时间,你着急去哪?”
“管得倒挺宽。”赖思归抽了两下手,没挣开。她笑起来,抬眸直视他,“但我不稀罕,上了。”
赖思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眼神挑衅,“请自重,严教授。”
田俊俊三人看他们这样,都有些发愣。
“我有话跟你说。”
“跟鬼说去吧。”赖思归笑意更冷,“给我滚开。”
严慕脸色也冷下来,“你他妈耍什么臭脾气!”
“严慕,我再警告你一次。”赖思归狠道,“别挡我道。”
田俊俊赶紧上前拉住,对严慕说:“老大,小赖她真有事,我们都听到她讲电话了。”
……
严慕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喇叭在地下车库蓦地响起,刺耳急躁。喇叭声停下后,副驾驶的手机在真皮座椅上嗡嗡震动了两秒,严慕发动车子,开离车库。
车子上了公路,碰到红灯,他停下车子,过了会儿,沉着脸捞过手机。
是手机常关注的新闻网站,推送的最新新闻,下午三点,上证大盘停盘时间。严慕扫了眼新闻标题,沪深股市千股跌停。
今年的股市,在股价疯狂上涨,形成巨大泡沫后,股灾爆发,监管局不得已紧急极端救市……
即使是不炒股的人,也会从网络上的只言片语知道一三。
严慕烦躁地扔掉手机,车子开出去。
而此刻办公室里的田俊俊,也懊恼得不行。趴在桌上,两手杵着脑袋,大拇指抵着太阳穴,身体像只慢吞吞的大胖龟,把自己脖子缩进阴影里。
“大盘再这么戳下去,我这一年都要吃土了……”整间办公室,就他一人有在炒股,上半年的所谓牛市他没凑上热闹,等他想插上一脚时,局势急转直下。田俊俊真是苦不堪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路灯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入股市深似海。玩的是心跳,早跟你说过,没那心理素质就别跟风。”
田俊俊“啊——”了一声,打开炒股群,毫无意外哀鸿遍野。
简直了!
“不想活了。”办公室只剩他们三个人,田俊俊望着电脑上的工作交接表,又感叹一声,“你说赖老大到底是什么情况?”
路灯和油条没说话,保持缄默,路灯打断他,“严教授让你少说话多做事,你忘了?”
田俊俊撇嘴,“人都没在。”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原本以为严老大……诶,算了。”
严慕到会馆门口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对方问他,“怎么样?决定了吗?”
严慕沉吟片刻,说:“她还要想想,有决定了我告诉你。”
“可以。”对方解释道,“因为按照规定,利用监控设备记录违法图像的,必须是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行车记录仪在国内出现的比较晚,对这个的认可度模糊不清。一般来说只能作为举报线索,而不能作为交管部门行政处罚的证据。”
严慕“嗯”了一声。
那边继续说:“再加上你获得这个视频的方法可能不被认可。要告还是私了,都要早做决定。”
“我知道,辛苦你了。”严慕说。
“那我今天就把这段视频发给负责的交警。”
……
严慕挂断电话,走到地下一楼,发现瑜伽馆门口站了几个人。他问其中一人,“那边怎么回事?”
那人啧啧两声指指舞馆门口,防爆玻璃门有一边让人卸了,剩下一个铝合金门框斜斜半挂在百合叶上,地上是尖锐的玻璃碎片。
“听说老板得罪业主的儿子,还跟人家女人拉拉扯扯,被抓个正着……”
有人替老板鸣不平,“对啦。那女的我见过,原先跟老板处好几年了,我看谁是谁非还不一定。”
这时有人八卦,“那后面来的美女是谁?”
知情人说:“那位估计是老板合伙人,我见了好几次,很高冷喏。”
“……嗬,老板艳福不浅。”
严慕看了那人一眼,问:“现在人呢?”
“谁知道啊。民警过来说了几句就走,那业主儿子不是好惹的,我看老板这舞馆是开不成了。”
严慕要往舞馆里边走,瑜伽老板知道点□□,说:“老板是不打算再开了,也就这两天的事。”
严慕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瑜伽老板莫名其妙,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形高大,肩宽腰窄,脸上带了笑,不免多说两句。
“早上我还看见他给几个会员退钱。喏,最近老有人来闹事。老板说不想折腾了,要回老家。”
严慕在地下一层坐电梯直接到顶楼,会馆地面建筑有五层高。顶楼视野开阔,管道水箱都在这上面,水管在地上横行穿过,隔开了格局。海风扑面而来,风吹动衣角猎猎作响。
严慕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劲爆的爵士乐从天台边沿的音响里传来,走得近,还能觉得地面在震动。
一台临时拼装的移动钢管舞台摆在音响边,最外围的方形底座紧邻天台边缘,不到半米远。
林向坐在地上,拎着一瓶红酒,直接对嘴吹。赖思归抿着唇站在他对面,严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明明马上就是十月了,北国早已入秋,这里的太阳依旧炽如烈焰。晴空如洗,碧空万里。海风将她的黑色修身棉布裙和栗色马尾用力往后吹,群摆紧贴裤腿,轮廓修长,笔直匀称。
站在他们后面的中年女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严慕,一眼撞见他的眼神,不知为何一下子止了声音。
赖思归弯腰一把抢走林向手中的红酒,她拎起酒瓶,仰起头,对着风大口喝下去。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纤细修长,红色的酒沿着嘴角滑下来,从下巴滑到脖颈。
严慕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赖思归猛地停下来,扬起手,狠狠一掷。酒瓶在水泥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
林向爬起来,吵闹的音乐声中,揪起赖思归的衣领,眼睛血红。
“老子他妈存了六年了!”
“你他妈还是存着洞房花烛用的!”赖思归也吼。
“赖思归,你有没有心!”林向颤着手,恨声问,“嗯?有没有?”
赖思归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面露狠劲,“没心,我只有脑子。”
林向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羽姐被吓了一跳,旁边的男人先她一步,推开林向。林向脚步不稳,踉跄着跌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