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戌年,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
梓儿那时也并不叫梓儿,她是皇宫里着名的武者,一舞倾城,所以叫倾城。大楚的皇帝很喜欢她,将她当女儿般栽培,所以赐姓皇甫。当时她的面容亦是美丽,只是与今日的面皮不同,更加妖艳,那是她的第一张脸。
皇甫倾城,这个百年前的风云舞姬,刚刚修成人形的她非常好亲近。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苏岑晓忍不住打断道,那时候的景冉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如何晓得多年前的事情?
景冉淡笑,眼神莫测,“道听途说罢了,我也正是因为听闻才去找她的。”
苏岑晓也不好多说,显然景冉背后有个庞大的情报库,但是连李祈烟都不能告诉。
“千夜算是误打误撞地认识了她……”
那日,皇甫倾城身着月牙白的衣裳在玉台上辛苦习舞,翩飞的衣袂飒然优美,像朵盛开的睡莲。身旁的小丫鬟侍立其旁,忍不住出声:“主子,先歇会吧,该吃午饭了。”
皇甫倾城却以为是小丫鬟肚子饿,便挥手带笑让她先去吃饭,自己还不饿。待小丫鬟走后,皇甫倾城却无端难受起来,才修成人形不久,加上她体力透支,哧溜间毛茸茸的猫耳朵和猫尾巴窜了出来。她赶忙遮掩,小跑进屋打算避避。
跑之间她不慎打翻了那古杯里的茶水,皇甫倾城赶忙拾起来,却发现此杯光泽崭新,却明显沉淀了岁月的痕迹,通体墨绿色,花纹精致,杯身也沉甸甸的。
真是盏绝世好杯!皇甫倾城才想起来,这是近日老皇帝御赐的,说是为了感谢她这么多天的劳作舞蹈。最初并未留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珍贵的杯子。
后来她愈发喜欢起用这杯子,喝茶倒酒不在话下,自己倒也极少沾,只是在手中摇晃摩挲,觉得很有味道,于是乎晚上都要抱着它睡觉了。
猫妖刚开始修人形要经历一千个恢复猫形的夜晚,所以皇甫倾城命令下人晚上不准靠近,说是会打扰她休息,又极为隐蔽的派了几只猫儿望风,如此下来,也就周全。
不知不觉,花开花谢复三载。
皇甫倾城对皇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的舞姬角色感到了乏味难熬,她正在盘算着计划伺机逃出宫去。
这夜,她前几日刚满了一千个猫形夜晚,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颇费心思的掩盖了。皇甫倾城几天都很高兴,这不,她又拿起那只杯子满足的笑着,想想说:“你大概也伴我有一千个夜晚了,干脆给你取个名叫千夜吧。”观摩半天还不够,兴致勃勃地倒了杯清茶送到口边。
刚入口,却突觉杯身滚烫,她大惊下脱手。那杯子兀自蒸腾,燃起亮堂堂的火光。怎么回事?倒个茶而已,就要炸了么?!
杯形逐渐模糊,消失在墨绿色的火焰中,一片朦胧。然而,那火焰中升出白烟,发散包裹了杯子,也感染到整个房间。
紧接着,光芒倏灭,那杯子居然变成了——面无表情的绝世美男!
她惊呆了,这么说来,此杯不同寻常是因为妖异?那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一直是在亲吻这个男人么?想到这,皇甫倾城的脸有些微红。
他拥有一头墨绿色的长发,细长慵懒的丹凤眼和柳眉,嘴唇薄薄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看起来就像个世外仙姝。
“你,”皇甫倾城率先开口,“是杯中妖?什么时候成形的?”
杯妖淡淡睨了眼她,“叫我千夜。”
千夜?呃、这不是她给他取的名字吗,看来果真是那只杯子幻化成的。皇甫倾城嫣然一笑,问:“千夜,你是什么时候修成人形的呀?”
“今天。”千夜觉得她在问废话。
“哦哦不对,你何时有妖感的啊?”
“三年前,送予你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话虽不多却十分招人喜欢,虽然皇甫倾城也不明白好好地杯妖为啥是这么个性子,不过看他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她的眼睛琉璃色,妖治的盯着千夜,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了。”
“我不早是你的么。”
“呃,咳咳,这不一样。”皇甫倾城差点摔跤,整理面色说:“之前只是个杯子,但是现在你成妖了,今后就得保护我。”
“哦。”
哦是几个意思?皇甫倾城瞪大眼,内心纠结,但怕有违她第一舞姬的风度,没好意思再三追问,只得说:“千夜,我要离开皇宫了,你呢?”
千夜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离开?”
“是啊,我腻了。”皇甫倾城一屁股坐稳,看遍房间景色,才说:“这些、还有那些,都太烦人。说吧,你要不要跟我走。”
“跟。”
千夜永远是言简意赅,这在今后的日子里皇甫倾城全然了解,她时常哭丧着脸怀疑自己当时带他出来是不是对的?当然是对的,皇甫倾城只是开开玩笑,无论是闲务打杂或是关键时刻千夜做事总是让她放心满意。
例如放牛,例如喂羊奶,例如给狗仔接生,例如除草……没错,一代舞姬皇甫倾城从大楚皇宫莫名失踪,来到云昴郊境里当起了农场主,唯一的下手是千夜。
她靠皇宫里的金银积蓄换取了这间农场,自己弄得很逍遥自在,早中晚吃得饱饱地,碗筷丢给千夜洗,农场也给千夜全权管理,自己偶尔去森林逗逗百灵鸟和松鼠,采些蘑菇来下厨,只是她煮的东西超级难吃,千夜让她以后还是别动勺的好,省的害人害己。
通常这时候,皇甫倾城都会干笑着说是是,等到明日,便又会见她偷摸着做黑暗料理并偷笑着看千夜仿佛吃到苍蝇的表情。
千夜和她睡在小木屋里,逢晚上她经常央求千夜变回杯形陪她睡觉,因为她自幼就胆小怕鬼,也因为她的父母被鬼界之怪所杀。
月光白又白的时候,皇甫倾城就想起舞,但她不想一个观众也没有,便拉了千夜和若干小动物,呈流水线状痴痴的观望她的物资。其实小动物们本来就是痴痴的,只有千夜,他专注地凝视她翩然动人的倩影,在月色下袖风如流雪,丝帛摇曳,仿佛人世间最美的画卷,一代舞姬果真名不虚传。千夜心间赞叹口头却不言,想着,哪怕就这样,一辈子凝望着她也好。皇甫倾城跳舞一向投入,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总会抽空对坐在台阶上的千夜盈盈一笑,笑得妩媚万重。
梓儿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她永生最美好的时光,无法替代。
当然皇甫倾城的生活并不会一直平静如水,随着捉妖道长的来袭,云昴郊境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口口声声喊着捉妖浩浩荡荡而来的是一大伙沧山弟子,号称近日勘察到云昴郊境妖气逼人,为了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他们便不辞辛苦的前来收妖。
“什么狗屁沧山,不就是为了那一点点钓誉沽名的花头么。”皇甫倾城看得很透,她磕了几把松子将剩下的推到千夜面前让他处理掉。
千夜无声的拿走,然后道:“倾城,你不逃?”
“逃有何用,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甫倾城的脾气一直很犟,千夜知他劝不得,只好作罢,他照常管理诸事,和她一同等待沧山缴妖团的来临。
沧山是个小门派,但是据传其间有个人很厉害,且不说有千里眼顺风耳,最可怕的是有具百毒不侵,铜墙铁壁似的身体。
那人长得也很可怕,皇甫倾城都不想回忆,其他的杂碎可以让尚稚嫩的千夜处理,但这个棘手任务只好她亲自出马。没想到,一出马便落下了马,她施展紫色长绫和猫爪,谁知那家伙半点不受影响,反倒将她摔了个狗啃泥。皇甫倾城大怒下动用幻瞳,却没料到这人像个机器般没有任何回忆和所爱。
怎么回事?这人难道真是个机器?她看着她灰黑无神的眸子,真有些信了。那人却趁此时,掏剑直刺向她心门,幸亏,躲过了。
“机器,你会不会说话?”皇甫倾城直接发问,她弄不明白有何用意。
“会,”那人忽的桀桀笑,原来并不是没思想,只是声音同样僵硬,像卡带的机器,“快将攒灵杯交出来,即可免你一死。”
攒灵杯?那是什么?皇甫倾城心下迟疑,思索一通后却顿悟,难道他们指的是千夜?
她没好气的说:”什么攒灵杯,我这儿可没有,你们搞错了。”
“休要狡辩,妖孽。”那人一字一句地说,仿佛胜券在握,“你以为我们不调查就贸然出动么?大楚的凡人皇帝自是看不出来,但我们仙界岂会不知?只是那皇宫紧贴龙脉我们靠近不得,才纵容攒灵杯在你手中那么多年,不过现在你自己出来了。我们整顿番就赶来找你,说是降妖,但你若自愿交出攒灵杯我们也就放你条生路。”
那人弄得和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皇甫倾城却猝一口懒得与他多争辩又开始新一轮的单打。没料到仙界的人不讲究公平,又来个十几个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僵持住,内心也失了主意,但是不能交出千夜,她知道一旦神器认主除非主子不要了否则永生不能改。这群臭道士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转瞬,那个为首道长竟命令弟子们发动攻击,各路武器击向皇甫倾城,没有一处是要害,却每一处戳入皮肉,疼痛钻心。
好歹毒的修仙人!皇甫倾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她的全身上下涌现了大大小小的好多个血流如注的洞,惨不忍赌。可她不能屈服!为了她最喜欢的千夜!
那道长忽的露出毒辣的笑,喝令弟子住手,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皇甫倾城,出手狠绝的掰折了她的左腿。“啊!”皇甫倾城眼睛血红,仰天发出惨叫,不不不!她的腿!她还要跳舞,这下子怎么让她跳舞?!她还要在心爱的千夜面前跳舞,还有一支最美的浣溪沙没跳给他看!不!!!
“去死。”如同鬼魅般,道长的身旁闪现了千夜的身影,他目光如炬,冰冷刺骨,眉间有戾气,仿佛从修罗地狱来的死神。
道长被甩开老远,终于吐了第一口血,然而他还是大笑“哈哈哈,你们杀不了我的!”
千夜顾不得许多,先将虚弱的皇甫倾城抱到屋前,让她躺着舒服些,心中不免酸涩,眼睛里渐渐湿润。
“别、别哭。”皇甫倾城抬手抚上他的眼睛,苍白着小脸笑,“小夜要多笑笑啊,眼泪会把人变丑的,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你了。”
千夜勉强一抿唇角,皇甫倾城惊喜间却瞄见还未死的道长飞速奔来,手掌结印朝千夜拍来,她大惊之下费力将还未弄清状况的千夜调转身子,自己扭过身挡了这最后一击。
对于她而言,是最后。
九命猫妖的第一命就这么没了。《弥?鹘缪?奁?芳窃卦疲好ㄑ?撸?旄骋熨鳎??谢猛?酰?呓捉鹕?鹆Аg医泳琶?印3踔厣?笸?辞俺荆?蟀嗣??资牛?实谝幻?戎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