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仙君垂于兰亭下的手重新晃上来,原来正提着一壶酒,他慢悠悠的往嘴里送了一口。
方才道:“认得啊。当年你姐姐拉着你一同窥伺在我的楼阁门口,等待我一出门你姐姐装病弱不堪,你自己还是粉脸蛋儿扑腾腾的在一边傻笑。茵茵好个记性。”
“啊?”茵茵呆愣着,复又拍脑勺说记起来了这档子事,只是因逾越百年所以不经意间给忘记了。
“无妨,茵茵啊。来陪我喝一杯。”
仙君转瞬折手变出来个酒爵,准确无误的丢掷到茵茵的怀中。
茵茵无奈,她记起来这位仙君是天上的掌酒神仙,官居一品,不能轻易得罪。遂放好扫帚举着那盏小酒爵欲渡到仙君身边,只是动作太过磨蹭,仙君便急不可耐飞沙走石般揽住她的腰身飞越进听风阁。
只是刹那,环佩作响,衣袂飘荡,那一瞬让茵茵记了很多年。
两个人最终喝的东倒西歪。
茵茵不胜酒力,但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理智,突兀问了句:“仙君,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九炽啊,你不记得了么。”九炽仙君不理解的看着她,醉眼迷离,突然伸着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你——好像她。”
好像谁?茵茵大惊,像触碰到了最隐秘的机关,下一秒就要陷入浮屠。
她急急直起身,仓促道:“九炽仙君,小仙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了。”
“别走啊。”九炽痴痴注视着她,手还愣在半空,只是全身无力蔓延,渐渐闭合了双眼,倒在听风阁的小小桌面上。
小仙子已经逃避野兽般走远了。
过不了几日。
茵茵努力投身到宫阙的清扫修理工作中,只要再干个两百年她就能升职当管事姑姑了,到时候只要姐夫已经初渐恢复正常原状就能兑现对姐姐许的诺言——照顾好茵茵,最好让她获得下凡游练的资格,直接做成上仙。
出事前的姐夫完全有这个能力,但如今已然不同。因为……姐姐已经不在了。
握住扫帚的手轻轻颤抖着,茵茵又想起来那件永生难忘的事情,不禁潸然泪下。
仙界最美丽的花是朱槿,雍容华贵,却又脱俗。
姐姐就是如同朱槿的女子,单名一个笙字。长得和茵茵有八分相象,但两人的周身气质实乃天囊之别。笙是艳烈的女子,为了爱不顾一切,所以才有了拦截爱慕的九炽仙君那一出;茵茵和她的名字一样,青葱可爱,夏木成茵,没有远大的抱负与理想,只愿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也正因为如此,氏族的没落害两姐妹只能做下等小仙服侍上神,分配到各个造事处。笙不甘如此,于是她想起来自幼便倾慕的掌酒上仙九炽,便去拦截了他,向他展开了强烈攻势——一方面是因为真心喜欢,一方面也现实的掺杂了想让九炽帮助氏族的心思。
想来姐姐大肆追求仙君的事情离今已近六百年。
那时候小小的茵茵看得稀里糊涂,真的只知道跟着姐姐瞎凑热闹。
九炽一向是仙界美男子的楷范,上到王母,下到土地新娶的媳妇,所有雌性生物都在暗地里对他或多或少的抱有绮想,甚至有不知名属性的仙子暗地里八卦说九炽干脆和?c离结龙阳之好得了,省得他日若九炽喜欢上哪个女子令她们伤心。
?c离是九尾狐仙,仙界的另一大美男子。此处另当别论。
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九九八十一计也没能让九炽对她有除打不死的小强外的任何其他看法,反倒让天庭的众大小女仙们看了笑话,女仙们的八卦头条好几日都不曾离开她追求九炽的蠢事。
然而笙如同春天里的野草,吹不尽复又生。
她这日想了个法子。听闻九炽仙君最大的嗜好是饮酒,其次貌似也是饮酒……
又听说水神那有一瓶珍藏千年用上古洪泉与晶魄雪莲果酿成的雪氓酒,天上天下,仅此一瓶。九炽曾经花千万珍宝想与水神交换,水神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样一来、足以见得这瓶酒对九炽的吸引力有多大。
暗自敲定了主意、笙决意去偷取雪氓酒,用祖传的唯一珍宝隐身云裳作利器。她披上云裳果真无人可见,彼时水神出门会友,趁着清扫大殿的小仙出门欲关的刹那轻飘飘混了进去。
随即大门从外面插好栓,笙暗道不妙,这下可怎么出去?
管不了许多了。她很容易找到了雪氓酒,接着无事可做、悠闲的趴在桌案枕上享受,可惜笙终究还不算玲珑周全,趴着趴着她竟因劳累过度而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水神意气风发的打道回府,看起来心情很好。
进了大殿忽的发现雪氓酒赫然伫在桌案一角,他大惊失色,行至桌案一阵探索终是逮着了隐身云裳下的笙。
呵呵。茵茵回忆地轻笑出声,谁曾想这便是姐夫和姐姐的初遇呢。
这一任的水神新上任不久,年纪也颇小,对待新鲜事物很好奇。他哭笑不得的看着睡成猪的笙,心说这女子长得真明媚动人,但现下究竟要不要叫醒她呢?
一来二去,水神和笙逐渐混熟。
笙很感激水神,他非但没有状告玉帝,甚至还经常对她发出邀约,邀请她再来“偷盗”。
其实时间愈发延长,笙已经明了水神对她的心思。看着年幼天真的妹妹、还有没落贫贱的氏族。她终是狠下心,强迫自己接受了水神这个长相一般,思想幼稚的夫君。
最后一次见九炽,正是傍晚。仙界无黑暗,但是夕阳使者时常给众仙施展布景浪漫一下。
在泗水边的神木下,九炽主动向笙道喜,并邀请她共坐石椅、共饮一瓶朱槿酒。
“朱槿,如同你,火红惹人怜。”九炽独饮了一盅,笑意连连,“希望你今后能生活的快乐。”
“我尽量。”四下无他人,笙低着头,“相比他,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九炽握酒盏的动作顿了顿,“可他会好好待你。”
她苦笑:“你就不会?”